這一天,敵人先後組織了八次進攻。教科書上最規範的陸空步坦協同進 攻搞過;小群多路、無重點滲透性進攻搞過;利用炮火優勢、密集型集團式 進攻搞過;人海戰術、湧浪式輪番進攻也搞過。慘淡的夕陽終於濺落在地平 線上,那迸射的紅光猶如浸漫的鮮血,冒著騰騰的熱氣,紅得令人震撼。尚 未散盡的濃煙在微風中嫋嫋飄動,好似戰神黑色的斗篷,呈現出一種悲壯慘 烈而又神秘莫測的氣氛。
被蔣軍稱為“死亡高牆”的防線,依舊握在晉察冀野戰軍手中。
困 惑
奔瀉的河水,一旦遇到急轉彎,常常會出現漩渦。只有衝破這“圓”的 困惑,才能繼續向前。
楊得志背對著視窗,目光怔怔地盯著屋角那隻正在結網的蜘蛛。他的腦 子裡彷彿也有一張網,一張由紛亂思緒結成的網。作戰室裡電話不斷。人們 打電話的呼喊聲,走動的腳步聲,以及窗外那悶雷般的炮聲,他好像全都沒 聽到。他的思緒也像那奔湧的河水,當河道突然出現轉彎時,便不由得陷入 了“圓”的漩渦,“圓”的困惑。
眼前的這場戰鬥還要不要打下去?如何打下去? 按照圍點打援的設計,敵人的援兵確實被引出來了。但一兩天內援兵整
整聚集了五個師,卻是始料不及的。敵人吸取了以往孤軍冒進的教訓,仰仗 其制空權和炮火優勢,緊緊猥集在一起,齊頭並進。切不開,割不斷,出現
了本不希望出現的對峙局面。幾天來,雖然給敵人以慘重的殺傷,我們自己 的損失也不小。
楊得志走到屋子正中那張方桌前,作戰參謀正把前線剛剛報來的情況標 在作戰圖上。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嚴峻。狹小的徐(水)、固(城)、容(城)三角 區域,竟集結了雙方數萬人馬,參差交錯,進退維谷。
撤出戰鬥,容易,但並未達到預期效果;繼續頂牛,已經頂了四天,還 要頂多少天?那將意味著讓戰士付出更多的鮮血。
戰略決策,有時簡單得令人一揮而就,有時又複雜得令人舉棋不定。眼 下手裡的這顆棋子,究竟落與不落?究竟落在哪裡?這種對局勢的利弊權 衡,對敵我態勢的判斷,在軍事家的作戰活動中,佔有特殊的地位。
戰爭,不僅是雙方力量的較量,更是指揮員智慧的較量。楊得志懂得, 輕視對手等於輕視自己。在兩軍對壘的棋盤上,因為對方失誤而使自己得手 的情況並不罕見。但是,他不允許產生這種僥倖心理,這種完全建立在敵人 失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