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太陽穴兩邊的兩條青筋,一股勁地跳著痛。也不僅痛,心口窩裡似乎澆鑄了鋼筋混凝土,堵門得讓人難受。她想喊銀屏,又覺著沒意思,便倚到床上,捂著腦門閉起了眼睛。
真是不可想象!真是大白天見了鬼!他嶽鵬程竟然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他怎麼對得起天地良心!怎麼對得起她——把一顆心扒給了他的妻子!
巧合,令人悲哀的巧合啊!。
昨晚剛剛吃過飯,家裡來了兩位客人。來客本來是極平常的事。自從大桑園和嶽鵬程上了報紙電視;熟悉的不熟悉的,認識的不認識的,有事情的沒事情的,隔著一道牆一條衚衕的和遠隔幾千幾百裡的客人,幾年裡從未斷過。淑貞大多時候只回答一聲“他不在家”,或者“他出去了”,就算完成了任務。偏偏昨晚來的是嶽鵬程當兵時一個連隊的戰友,現在是外貿公司的科長,而且當晚就要趕回青島去。人家只想見見面,把斷了線的聯絡接起頭來。淑貞不敢怠慢,一邊端茶遞煙招待,一邊讓總機話務員幫助找嶽鵬程回來。
總機的兩個小姑娘查問了商場、賓館和幾個廠子,都說沒有見到嶽鵬程的面。
“療養院去了沒有?”
療養院屬部隊建制,嶽鵬程在那裡有一個房間,晚上時常在那裡過夜。
“問過了,嶽書記沒去。”
“小謝在不在?車是不是出去了?”
“小謝和車都不在。”
“那是出去了。”淑貞正要放話機,責任心極強並且覺得過意不去的話務員,又告訴說,嶽鵬程辦公室的電話,不知出了故障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一直要不進去。
車出去了,他還能在辦公室有什麼事兒?淑貞看著失望的客人,並不抱多少希望地向掛著“遠東實業總公司”巨大標牌的辦公院那邊走去。
二樓那個熟悉的視窗像一口漆黑的井。淑貞踅身欲回,一陣風過,漆黑的視窗裡逸出幾道明亮的光束。光柬映到淑貞臉上。順著光束望去,淑貞依稀看到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擁偎在一起的情景。那男人不須說,正是自己的丈夫!
她無論如何不敢相信,死勁地、怔怔地盯著那個方才開啟的黑井,企望夜風給她一次驗證的機會。夜風回絕了她的願望。一個她所熟悉的苗條的姑娘的身影,不一會兒卻從她眼前飄了過去。
騷動之秋 第二章(2)
她看到滿天星星狂舞;
狂舞的星星如天雨般隕落;
隕落的天雨擊中了她的四肢、軀體和腦殼……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如果不是堅信神經和視力的可靠,如果是別人,包括父母、兄弟、兒女,把夜風無意洩露的情景講述給她聽、描繪給她看,她,徐淑貞,都決不會相信。嶽鵬程,那是她拋家捨命、傾心袒腑追戀和衷愛著的人哪!那是曾經面對山海星月,發誓一輩子對得起她和使她幸福的人哪!
淚水潮湧般地充滿了淑貞的眸子,不聲不吭地在她面頰上划起了兩道平行線。痛苦彷彿受到了鼓舞,立時在她的臉上、心中肆意地氾濫起來。
嶽鵬程,你這個負心漢!過去的歲月你全忘記了嗎?連那個薄霧的清晨和海濱的黃昏,你也忘記了嗎?……
那是一個薄霧的清晨。河堤蔥蔥,罩上了一層奇妙的羽紗,流水悠悠,滾淌著一汪甜膩的乳漿。帶著豆蔻年華楚楚風采的淑貞,在河邊洗完衣服正要回家,外號“小銅錘”的嶽鵬程,忽然從河中冒出來似地出現在她面前,紅著臉,把一張皺皺巴巴、小得不能再小的紙條,塞到她手裡。突如其來的情勢使淑貞一陣慌亂。但她很快意識到事情的重大,不顧嶽鵬程固執期待的目光,急急地跑回家去,躲進廂房開啟了紙條。紙條上是幾個被描得又粗又重的字:
我走了 給你寫信好嗎
淑貞與嶽鵬程在天陰要點起蠟燭的屋子裡一起讀過書,在下雪天要剷出冰疙瘩、撒上沙子的井臺上一起挑過水。她知道,他的父親是個犯了錯誤的大幹部,他是為了照料爺爺自小留在村裡的。如今爺爺死了,他要參軍去了。他給予她的最深的印象是膽大、有勁。“小鋼錘”的美名就是上二年級時,一次與高年級學生比武,他一拳砸破兩塊土坯贏得的。而她是以聰明、文靜聞名的,而且戶口在縣城,要算是村裡少有的金鳳凰呢。她怎麼也不敢想象,這個往常與自己話也沒有講過幾句的小夥子,會在她情竇初開時。第一個向她投出愛的利箭。
第二天,還是同樣一個薄霧的清晨,還是同樣披著羽紗、淌著乳漿的河邊。滿面燒著早霞的淑貞,把一張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