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3 / 4)

小說:騷動之秋 作者:博搏

皺皺巴巴、小得不能再小的紙條,丟到灑滿露水的草地上。遠遠等候著的嶽鵬程,馬駒撒歡般地奔過去,在草地上撿起了幾個更加簡單而且並沒有描過的字:

隨你便

“兩張紙條牽起兩顆心,薄霧的清晨是最好的媒人”。淑貞至今記得嶽鵬程從軍營裡寫回的兩句“詩”。而那個寫“詩”的人,卻早已把那個印滿了柔情蜜意的清晨,丟到茅廁坑裡去了。

淑貞哽咽地撲到枕頭上,枕頭上立刻被淋溼了一片。她抓起枕巾,試圖制止悲哀的傾瀉,那悲哀反而更加洶湧了。一個遭到背叛的女人,總是最先和反覆地憶起以往幸福和奉獻的時刻。而那個時刻的憶起,又總是伴隨和加重著無可遏抑的痛苦和悲哀。如果說那個薄霧的清晨,對於淑貞還只是一種淡淡的甜蜜。淡淡的痛苦和悲哀的話,那個長了眼睛的黃昏,便不知要濃重出多少倍了。而那個如此重要的黃昏,顯然也早已被嶽鵬程從心目中剔除乾淨了。

嶽鵬程!你這個負心漢哪……

那已是離開那個薄霧的清晨幾年之後了,淑貞成了縣棉麻公司的一名會計。正當她陶醉在愛情的憧憬中時,在部隊當了幾年“學習毛主席著作標兵”,眼看就要提升當連長的嶽鵬程,由於來自大桑園的一封揭發他與“右傾機會主義分子”的父親“關係極不正常”的信,突然退伍回到了村裡。徐夏子嬸——淑貞的母親,是眼看著父親和兩個姐姐被貧困奪去生命,託親拜友,好不容易才從那個被稱作“大喪院”(大桑園)的村子跳出來的。她怎麼可能看著自己的女兒,再跳進那個盛滿命運苦汁的深淵裡去呢!

“我的閨女就是丟到茅廁坑裡漚糞,也決不嫁給‘大喪院’的金豆子!”第一天,她毫不客氣地把嶽鵬程趕出了家門。但女兒並不肯屈從她的心意。那天晚上,徐夏子嬸拿出了最後的一招。她把一瓶敵敵畏和一張託人好不容易搞回的結婚證擺到女兒面前,要她作出抉擇:要麼,與結婚證上的那個人(人家是大軍官,家裡也清清亮亮)結婚;要麼,那一瓶敵敵畏就是她們娘倆的最後的一點情分。淑貞知道母親是個說得出、做得出的潑女人。她木然地望著那個陌生男人的名字,望著那顆鮮血淋漓的印章,一下、兩下把結婚證撕碎;然後在徐夏子嬸的驚叫中,抓起那瓶敵敵畏,大口大口喝起來。

騷動之秋 第二章(3)

第三天,淑貞被醫生從地獄之門奪回後,立刻拼著性命,逃回到那個因理想和愛情破滅而幾近絕望的人的身邊。

那是黃昏的海濱。夜色降下帷幔,天穹上方點燃起萬千盞燈籠。暖風吹來拔節青草的甘甜和被埋進新土中的枯枝敗葉的芳香;海洋奏起壯麗得蠱惑人心的樂曲,神秘莫測的遠方一閃一閃,白的、紅的或者綠的,漁船的眼睛、夜的眼睛……因幸福而顫抖的嶽鵬程緊緊擁抱著淑貞,一遍遍地在她唇上、面頰上、神秘的姑娘的高地上留下熱吻;同時輕輕地、莊嚴地傾吐著心中的誓願:“一定,一定要讓你幸福!一定,一定要讓你過上好日子卜…”

正是從那個晚上起,淑貞成了那個被稱作“大喪院”的村子裡的一個倒運農民的妻子。為了那個倒運農民,她幾乎犧牲了自己的一切。而如今她得到的是什麼呢?

嗚嗚……淑貞心中的苦汁,化作連天波濤澎湃起來了。

大勇很快回來了。一起來的還有公司醫院的一輛救護車和兩個大夫。徐夏子嬸扭著半大的小腳,急急地跟在後面。

“姐!銀屏!誰病啦?”大勇進院,未見人影先自嚷著。

徐夏子嬸隔著窗子盯住銀屏:

“屏子,你媽真個是病啦?”

銀屏被流行歌曲塞滿耳洞,並沒有聽清窗外問的什麼,只是就著歌曲的節拍,胡亂地點著腦殼。

“哎呀呀]這可怎麼得了哇!”

徐夏子嬸連忙扭進裡屋。大勇招呼兩個大夫,提著急救器械也隨了進去。

徐夏子嬸和大勇,是三年前從縣城回到村裡來的。每月四十五塊二毛工錢的丈夫死去,依靠糊火柴盒的極其微薄的收入,實在難以敷衍縣城裡一日三漲的生活花銷。剛剛退學的大勇當了臨時工,徐夏子嬸也不得不抹下臉,每天到垃圾場去尋找生路。那時大桑園已經發生了鉅變,嶽鵬程已經成了全市乃至全省、全國知名的“農民企業家”、“農民改革家”。縣城裡許多人,包括一些國營職工和領導幹部的親屬,都發海潮似的朝大桑園湧去。但徐夏子嬸想也沒敢想。淑貞結婚後,帶著嶽鵬程回家向母親謝罪。徐夏子嬸二話不說,把一盆髒水潑到兩人身上。淑貞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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