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緣道者,其言必不顧義矣。故紂自謂天也,桀自謂天子也,已滅之後,民以相罵也。以此觀之,則位不足以為尊,而號不足以為榮矣。故君子之貴也,士民貴之,故謂之貴也;故君子富也,士民樂之,故謂之富也。故君子之貴也,與民以福,故士民貴之;故君子之富也,與民以財,故士民樂之。故君子富貴也,至於子孫而衰,則士民皆曰:“何君子之道衰之數也?”不肖暴者,禍及其身,則士民皆曰:“何天誅之遲也?”
夫民者,萬世之本也,不可欺。凡居於上位者,簡士苦民者,是謂愚;敬士愛民者,是謂智。夫愚智者,士民命之也。故夫民者,大族也,民不可不畏也。故夫民者,多力而不可適也。嗚呼!戒之哉!戒之哉!與民為敵者,民必勝之。君能為善,則吏必能為善矣;吏能為善,則民必能為善矣。故民之不善也,吏之罪也;吏之不善也,君之過也。嗚呼!戒之!戒之!故夫士民者,率之以道,然後士民道也;率之以義,然後士民義也;率之以忠,然後士民忠也;率之以信,然後士民信也。故為人君者,其出令也,其如聲;士民學之,其如響;曲折而從君,其如景矣。嗚呼!戒之哉!戒之哉!君鄉善於此,則佚佚然協,民皆鄉善於彼矣,猶景之象形也;君為惡於此,則啍々然協,民皆為惡於彼矣,猶響之應聲也。故是以聖王而君子乎,執事而臨民者,日戒慎一日,則士民亦日戒慎一日矣,以道先民也。
道者,聖王之行也;文者,聖王之辭也;恭敬者,聖王之容也;忠信者,聖王之教也。聖人也者,賢智之師也;仁義者,明君之性也。故堯、舜、禹、湯之治天下也,所謂明君也,士民樂之,皆即位百年然後崩,士民猶以為大數也。桀、紂所謂暴亂之君也,士民苦之,皆即位數十年而滅,士民猶以為大久也。故夫諸侯者,士民皆愛之,則國必興矣;士民皆苦之,則國必亡矣。故夫士民者,國家之所樹而諸侯之本也,不可輕也。嗚呼!輕本不祥,實為身殃。戒之哉!戒之哉!
○大政下
易使喜、難使怒者,宜為君。識人之功而忘人之罪者,宜為貴。故曰:刑罰不可以慈民,簡洩不可以得士。故欲以刑罰慈民,闢其猶以鞭狎狗也,雖久弗親矣;故欲以簡洩得士,闢其猶以弧怵鳥也,雖久弗得矣。故夫士者,弗敬則弗至;故夫民者,弗愛則弗附。故欲求士必至、民必附,惟恭與敬、忠與信,古今毋易矣。渚澤有枯水,而國無枯士矣。故有不能求士之君,而無不可得之士;故有不能治民之吏,而無不可治之民。故君明而吏賢矣,吏賢而民治矣。故見其民而知其吏,見其吏而知其君矣。故君功見於選吏,吏功見於治民,故觀之其上者猶其下,而上睹矣,此道之謂也。故治國家者,行道之謂,國家必寧;通道而以偽,國家必空。故政不可不慎也,而吏不可不選也,而道不可離也。嗚呼!戒之哉!離道而災至矣。
無世而無聖,或不得知也;無國而無士,或弗能得也。故世未嘗無聖也,而聖不得聖王則弗起也;國未嘗無士也,不得君子則弗助也。上聖明,則士暗飾矣。故聖王在上位,則士百里而有一人,則猶無有也。故王者衰,則士沒矣。故暴亂位上,則千里而有一人,則猶比肩也。故國者有不幸而無明君;君明也,則國無不幸而無賢士矣。故自古而至於今,澤有無水,國無無士。故士易得而難求也,易致而難留也。故求士而不以道,周遍境內不能得一人焉。故求士而以道,則國中多有之。此之謂士易得而難求也。故待士而以敬,則士必居矣;待士而不以道,則士必去矣。此之謂士易致而難留也。
王者有易政而無易國,有易吏而無易民。故因是國也而為安,因是民也而為治。故湯以桀之亂民為治,武王以紂之北卒為強。故民之治亂在於吏,國之安危在於政。故是以明君之於政也慎之,於吏也選之,然後國興也。故君能為善,則吏必能為善矣;吏能為善,則民必能為善矣。故民之不善也,失之者吏也;故民之善者,吏之功也。故吏之不善也,失之者君也;故吏之善者,君之功也。是故君明而吏賢,吏賢而民治矣。故苟上好之,其下必化之,此道之謂也。
夫民之為言也,螟也;萌之為言也,盲也。故惟上之所扶而以之,民無不化也。故曰:民、萌。民、萌哉,直言其意而為之名也。夫民者,賢、不肖之材也,賢、不肖皆具焉。故賢人得焉,不肖者伏焉,技能輸焉,忠信飭焉。故民者,積愚也。故夫民者雖愚也,明上選吏焉,必使民與焉。故士民譽之,則明上察之,見歸而舉之;故士民苦之,則明上察之,見非而去之。故王者取吏不妄,必使民唱,然後和之。故夫民者,吏之程也,察吏於民,然後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