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就這樣週而復始?科學不就是最大的迷信嗎?醫生們迷信於儀器,迷信於他們所學的知識。少康的意思我明白,他說我根本沒病,一切都是我自己想的,就比如我想著哪個眼有問題,想著想著這個眼就不得勁起來,想著頭痛也是如此,不信你試試。可是我不想時也疼,少康說實際上我還是想了,強迫自己去想了,他讓我轉移注意力。很多天來,我也發現,有時和其他人說笑時就忘了頭疼,但是過後我不知道當時是否忘了,回憶中若有頭痛,當時一定是在想頭痛,顧不及說笑了。少康讓我把感情當處方來拯救病痛,找一個女朋友來緩解病痛,這樣連我自己也會懷疑起自己來了,我還算什麼人呀?用感情作工具,用感情作籌碼,只有屎一樣的人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還有更齷齪的:先就業,後擇業。
保兒來看我,他原沒有想到我會病這麼重,他勸我不要學習這麼專心,如果你認為這些知識對你將來來說浪費的話。我反而苦笑,我學習認真嗎?我們說了很多在一塊兒的美好時光,他說我的意志力很強,況且我有些與眾不同,未來一定很好。後來他才告訴我他是來道別的,他不準上學了,在高考之前,別人都勸他堅持到二十天後的高考,他說這種勸法很俗。
我這個人就是笨,我一直弄不清自己是頭暈還是頭昏,還是頭痛還是頭疼,起初我以為這些並不重要。當我說頭疼時找醫生,給我開一類的藥,當我說頭暈時,又給我開一類的藥,當我說頭痛時,又是一類的藥。我就說起初是感冒,感冒好後有點鼻炎,鼻炎好後又一直頭痛,其實這頭痛是從最初的感冒貫穿至今。這時醫生會說精神抑鬱,習慣性頭疼,又換一類的藥。我就說快高考了,不想再亂做藥品實驗,這時就會開些營養藥,你沒有病,高考之後就會好了。
我很氣憤,淺層的氣憤是他們為什麼查詢不到我的病因,深層的氣憤是為什麼我一直相信我有病,而且還確信高考之後並不會好。我就不會麻木一點,相信別人的話,我就不會崇拜一點,相信專家們說的話。目前的做法是我一定要配合,我還要找到頭痛、頭疼、頭暈分別的概念,或者它們互相牽連,或者我是幾者都患,猛一看,它們很好區別,但是到發作起來,我就不知道自己屬於哪一種了,我就去查《辭海》、《辭源》以便區別之後去告訴醫生,讓他們對症下藥。
所幸的是我並不發燒,此時凡是發現發燒的都要到發熱科去做胸部透視,然後隔離起來,或許因為這點,上蒼不讓我發燒,現在所有的人都在被監視,二十四小時必須上報一次情況,有那麼一天,派出所裡有一位犯法者發熱,就被兩位醫務人員押往人民醫院做進一步檢查。對犯罪者進行醫療,這是奴隸社會就有的美德,因為他是犯人,不是奴隸。於是這位犯法者就由兩位醫務人員陪送著走在天中大街上,天中有無數個在大大小小防非戰線上的工作人員,並沒有一個非典病人,可能就是嚴於防範的結果。這個犯法者就以一個病人的身份走進人民醫院,護士們就像對待一個非典病人似的對待他。
每天清晨,我就起來沿著護城河跑操,在跑動的過程中,我默默祈禱:給我健康給我信心給我力量。向西跑到更遠處,我返回身看晨光中的城牆,我喜歡從遠處看天中的古城牆,我只認真地看幾眼,並不多看,然後慢慢地走回來。如果我的腳一直向東走,會走到東海,如果我一直向西跑,會跑到喜馬拉雅山,東海與喜馬拉雅山到底有多大區別?可以證明的是我可以用腳步把它們串起來,我的上一個腳步和下一個腳步之間根本找不到什麼變異,而喜馬拉雅山到東海在我的腳步上是什麼時候改變的?如果我一直往前走,可以走到三十歲,我若是往回追憶就可以追憶到十歲,十歲和三十歲之間是一秒一秒地連線起來從未間斷過,上一秒和下一秒之間仍然是我,我的病始於哪一秒,不會是哪一秒,而是在哪一段,我是否會繞過這一段,在其它場合裡鋪敘我的時間。
下第二節晚自習的課餘時間裡,我與少康在校園裡散步,當走到化學老師的代銷部時,他擠進去買個冰淇淋,自己剝著吃,並說:“你有病,不能吃涼的。”
這時有個我們原班的同學走過來對少康說:“少康,你在這呀,我們原班的幾個老同學準備明天到天中山照相,你去嗎?”
少康答應了,那個同學走後少康對我說:“他們不喊你,她們幾個也不喊你,你不去我也不去。”
第二天中午,少康還是去了,少康說他們在天中山玩得很痛快。第二天夜裡,我病得非常嚴重,我整夜整夜地害怕,那是舊曆四月十三。
像這樣地害怕,我小時候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