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此語甚好,可以我的名義,寫成公文,頒佈各州縣,鹹使知之。”
他輕輕伸了個懶腰,叉手笑道:“今日座前,原本都是嗜殺好戰的將軍,鐵血的廝殺漢子,卻不料議的全是民政,當真有趣。早知如此,我不如齊集各州的刺史們,與他們商議討論,豈不更好。”
眾人都是一笑,孟珙欠身答道:“末將以為,統制一職確是武官,不宜干涉民政。不過,軍民原本一體,無民則不成軍,無軍也不可保民。若是將軍不懂民間疾苦,也不是好將軍。”
又道:“鄭州這裡,其實情形還算好。大帥光復開封后,這裡的守兵多半不戰而降,末將過來接收時,還有鄉紳用花紅表裡,郊迎十里,好生熱鬧。只是待安定之後,巡行地方,發現百姓家中多半以粗糧夾以野菜充飢裹腹,家境稍差的,連粗糧也不可得,只得以稻糠麥麩夾以野菜,甚至樹皮,才能勉強活命。”
張守仁聞言嘆道:“其實河南雖不及江南那麼富庶,卻也是沃野千里,境內山地不多,多半平原,又背倚黃河,南面準水,水利天時,均是富庶之地。官員無能,以致百姓如此吃苦,著實可恨!”
他長身而起,正色道:“今日來此,得益頗多。原欲渡河北擊,此時方知是我用心過急,不顧民生河患。諸將,日後凡後民政事務,還需聽從文官的意思來料理,不必多管多問,事事插手。”
“是。末將等謹遵大帥的將令。”
張守仁就此折返穎州,於平帝三年四月,以魏郡王飛龍節度的名義下發制書,將治下全境正式分為河南、山東兩省,任命吳禁為河南巡撫,張定國為山東巡撫。自此之後,原本大楚統制官兼理軍民兩政,屬下將領多有干涉民政的弊端,不復重現於他治下。
“爾去巡撫許、滑、孟州,山東濟州、鄆州,安撫軍民,修理城池,禁革奸弊。一應地方賊情、錢糧事宜,小則徑自區畫,大則報請定奪。”
張定國手捧制書,面露苦笑。他年紀輕輕,已經被任命為方面大員,心中卻不知怎地,卻只覺得不如當初跟在張守仁身邊,做一個親兵隊長更加快樂。
自從當年由大楚京師跟著張守仁北上,數年間,歷經惡戰無數,軍中但傳小伍將軍威名,那時候,人生快意之極,行走在穎州各處,看著諸軍將士和治下百姓敬畏的眼神,直如夏日痛飲冰水一般暢快。
及至平帝二年,他被調離軍伍,只是擔任了半軍半民的穎州守備使,雖然權力更大,甚至有權力肅清軍紀,處置犯錯的將軍,卻並不能帶兵做戰,笑傲沙場,隱約間,失落了許多。到了此時,連守備使也做不成,任了這個巡撫,卻是文職。雖然治下數州之地,數十萬百姓,卻只是擁有管理民政的權力,軍務戰守大計,自己卻是再也管不得了。
心中雖然有些不滿,臨行之際,卻需到節度帥府向張守仁辭行。他看著一個個衣甲鮮亮,挺胸凸肚,釘子般站在府門內外的節度親兵們,竟然大起羨慕之感,唯願自己身為這支親兵的隊正,在大戰時披堅執銳,奮勇殺敵才好。
進得帥府,驗看印信關防時,一種難言的失落感更是纏繞心頭。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支張守仁親信部隊的最高首領,負責著張守仁的安危,是心腹中的心腹。此時官兒越做越大,卻是離得張守仁越來越遠了。
“末將叩見大帥!”
他進得節度府的正堂側室,向著正埋首文書堆中的張守仁大聲請安問好。
“啊,是定國。”
張守仁抬頭一看,因見是張定國跪在下首,便將手中毛筆輕輕放下,擦臉笑道:“這會子是什麼時辰了?你竟來了。”
“稟大帥,此時已經是申時末刻了。”
張守仁抬眼四顧,因見室內早就燭火通明,房屋外面,則是漆黑一片。
他舒腰起身,向著張定國道:“中午給了你制書印信,算來你準備行裝,挑選隨員,也需要好久時間。你的性子,必定是事情一完就來見我,然後動身。卻不想你這會子就來了。”
說到這裡,他微微笑著,親手將張定國扶將起來,道:“也罷,來了正好,此時是用飯的時候,你我就在這裡用飯。”
張定國自做人親兵時起,就常與他一起用飯,這個邀請在普通軍官自然是難得的恩典,對他來說,卻也平常。
當下應了一聲,便自出門,大聲吩咐節度府中的下人進來擺飯。
因見張守仁兩眼遍佈血絲,疲憊不堪,張定國不禁問道:“大帥,你怎麼累成這樣?現下所有的地方官多半到位,大帥只管放權給下面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