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還要回到現實,這是很可悲的。”
她的感嘆絕不止是一種批判或嘲弄,因為她的胸懷裡飽藏了有愛,有悲天憫人
的愛。在生活的原則上,她是相當執著和堅持的,她情願天天只吃一菜一湯,甚至
頓頓生力麵的日子,也不願意荷西去賺很多錢,然後搬去城裡住,讓他做一名工程
師。
“我跟他在一起,是我們最可貴的樸素的本質。”
我相信她把她跟荷西美滿的婚姻生活寫出來,又是一本《浮生六記》。
三毛
為什麼會取這樣的筆名,我問,這幾乎是所有讀者關心的一件事。
“三毛是一個最簡單、通俗的名字,大毛、二毛,誰家都可能有。我要自己很
平凡,同時,我也連帶表明我的口袋只有三毛錢。”
這一趟回國來,除了養病以外,她又重做了一次孩子,在父母親的懷裡。
“我想我從來不會這樣愛過他們。過去我對我母親的愛只感到厭煩,很膩。現
在再想起來,我覺得我已能領會、享受他們的愛的幸福,我完全瞭解他們對我的愛
了。所以我在走的時候,我自己一定要控制得住,如果連這一點我都做不到,那麼
回到沙漠我一定很痛苦,所以我必要想得開,人的聚散本是無常的。”
她的堅定、豪邁還留存了早年畫那幅一片橙紅時的胚胎�陳平她蛻變成三毛,
可是那輪小太陽依然屬於三毛,誰都可以感覺到她輻射的愛是如許動人。
飛━━三毛作品的今昔
桂文亞
固然三毛近年來一系列撒哈拉的故事很受各方矚目、議論,但也正如她母親所
說∶像捧明星一樣,並不是好現象。
默默一旁欣賞她,若欣賞自由翱翱的雲雀,是一種適宜的欣賞態度。三毛在家
信裡如是表白∶鋒芒如果太露,便可能停筆,一年,或許十年……
微雨的早晨,叩訪她父母臺北南京東路寓所。
小型方正的客廳裡,一組深色沙發井然對放,鋪在正中的幾何形圖案地毯,潔
淨,略呈黯淡。靠牆一箱熱帶魚,浮沉吸吐,遠遠望去,橙紅的斑點,穿梭如流星
。
曾和三毛的雙親聚會過,很為他倆的淳厚正直留下印象━━自然,也附加一份
對三毛的關懷。此番訪晤,是情誼的交流與分享一位母親的驕傲、欣慰。
做母親的,以一種嫻靜溫婉的語氣回憶女兒童年的點滴∶三毛,不足月的孩子
,從小便顯得精靈、倔強、任性。話雖不多,卻喜歡發問�喜歡書本、農作物,不
愛洋娃娃、新衣裳。可以不哭不鬧,默默獨處。不允許童伴捏螞蟻,蘋果掛在樹上
,她問∶是不是很痛苦?
中學以前,一切尚稱順利,初二以後,由於理化數學成績不好,加以健康影響
,休學在家。為了彌補缺失,這一段時間,她利用時間佾修國文、英文,並隨黃君
壁學山水、邵幼軒習花鳥,繼而參加五月畫會。
(客廳的三面牆上,正掛著那時期的作品。沙上並禽池上暝,一幅戲鴨圖,透
露相當練達的功力。另兩幅雄雞與花鳥,雄飛從雌續林間,晴光淑氣催黃鳥�也絕
不易看出是一個十幾歲女孩的手筆。)幾年過去,她想重返學校。經過文化學院院
長批准,成為哲學系旁聽生。結業後,得到西班牙馬德里大學的入學許可,但幾乎
為了一份英文成績單不得成行。馬德里大學的進修結束後,轉赴德國歌德書院,接
受嚴格的語文訓練,之後,放了線的風箏般,飛往美國。在芝加哥伊利諾法律圖書
館做事,前前後後透過十二次美國公務員考試。兩年後回國,在文化學院、家專、
政工幹校執教。然後在“人生苦短,不喜歡平淡”的理由下辭去教職,又離開家園
,重奔前程。
這一去,是平沙萬里的撒哈拉。
她從沙漠寄來美麗浪漫的文章,彷彿,撒哈拉成為她寫作生命的綠洲。
事實上,她十四歲開始練習寫作,十七歲正式投稿。早期作品中的晦澀與現今
作品的開朗,截然兩種鮮明對比。
一九六二年十二月份發表在《現代文學》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