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筆勢看來,《安東尼。我的安東足》仍然是“感情形筆”的�然後,《惑》
中的激烈,《極樂鳥》中的孤憤,及《月河》、《異鄉之戀》中若干不實虛幻的色
彩,淡漠了,給人一種逐漸真實感人的力量。
在可能同一時間內發表的《一個星期一的早晨》,是我認為手頭收集她早期文
章中最好的一篇。
這篇文章以清新的美感來描述一個炎夏的林中午日,與朋友舊地重遊。
爬樹、涉水、曬太陽,接近自然的歡悅與淡淡追念流光的傷懷,交織在一片明
快的詩情裡。
好像一朵空靈的小草花,逢春雨後的綻放,葉瓣上還停留黎明新亮的水露。
這以後,也就是寄自撒哈拉沙漠的一系列流浪記了。(也包括髮表在《實業世
界》上的若干篇報導文字。)也可以說,撒哈拉沙漠的故事在《聯副》轟動以前,
她所發表的作品為數並不多�以真實姓名“陳平”發表的作品,讀者諸君恐怕都沒
有太深印象。
《撒哈拉的故事》為什麼與早期作品風格懸殊如此?特殊地理環境使然?抑或
成長過程的蛻變?深沉多感的心思在什麼時候一轉明快清朗?
《白手成家》一文裡,也許可以提供一點線索∶“我的半生,飄流過很多國家
。高度文明的社會,我住過,看透,也嘗夠了。我的感動不是沒有,我的生活方式
,多多少少也受到它們的影響。但是我始終沒有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將我的心留下
來給我居住的城市。”
為什麼看透、也嘗夠了呢?
如前所提,失學、病痛曾經造成她成長過程中的陰影,但由於不輕易妥協的天
性,一再突破難關,重新復學,擴大早有的生活領域。但是,婚姻上的挫折,使她
再度遭遇到重擊。
她的母親沉痛的說━━這也許是造成她當初決定“流浪”的主因。
但,《白手成家》裡也談到∶“也有比較瞭解我的朋友,他們又將我的嚮往沙
漠,解釋成看破紅塵。自我放逐,一去不返也━━這些都不是很正確的看法。”
自然,我並不想以一種解析方程式的態度來解釋她的個人,(這對她與我都是
一件俗不可耐的事━━也因為“我在這個世界上,向來不覺得是芸芸眾生裡的一份
子,我常常要跑出一般人生活的軌道,做出解釋不出原因的事情。”)但是,就作
品本身,我認為,也唯有通透了事理、生死、喜怒的人,才能如此無為無求的透視
人生。
我也相信,前期的三手,無疑也是熱愛寫作的,只是因為機遇侷限與偏窄的觀
念,一直表現平平,而撒哈拉沙漠如此受到熱愛,又何嘗不是眼淚中體會出來的微
笑?
欣賞一篇文章,不只為喜愛其中充滿彤趣的情節,而是因為產生“人世”的共
鳴。眾人喜愛撒哈拉的故事,是因為它流露善良、豁達、悲天憫人的性情。然而,
眾人也許不知道,寫喜劇的人,往往深嘗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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