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朋友,對於我那麼那麼貧窮的收藏,也不存輕慢之心。只要得
了一個破爛貨,拿去他店裡分享,他總是戴起眼鏡來,用手摸摸,拿到鼻尖的距離
去看看,然後告訴我━━又得了一樣不錯的東西。
我之喜歡他,也是這份分享秘密的喜悅。
終有一回,朋友關了店,將我帶到他的家裡去。家,在古老、古老區域的一幢
三層樓房裡,那幢房子的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一個房間的屋頂全是玻璃的,陽
光透過玻璃,照著一座座文藝復興時代的石像、巨大如同拱門的象牙、滿盤的紫水
晶、滿架中古世紀的泥金書籍,滿災的中國大瓷花瓶、水晶吊燈、全套古老的銀器
、幾百串不同寶石的玫瑰念珠、幾百幅手織的巨大掛氈、可以用手搖出一百多條曲
子的大型音樂箱、大理石的拼花桌、兩百多座古老的鐘、滿牆的義大利浮雕……。
這些東西,被這位終生不結婚的怪人藏在這一幢寬闊的樓房裡。忘了說,他還有文
藝復興時代的偉大畫家拉法爾的油畫。
當我踮起腳尖在這座迷宮裡噹噹心心的走過時,幾乎要把雙手也合在胸前,才
不會碰觸到那堆得滿坑滿谷的精品。
也只有那一回,起過壞心眼,想拚命去引誘這個人,嫁給他,等他死了,這些
東西可以全是我的。後來想想,這個人精明厲害,做朋友最是和氣,萬一給他知道
我的企圖,可能先被毒死。
總而言之,我們維持著一種良好的古董關係,每次進城去,只要這位印度朋友
又多了什麼寶貝,兩個人一定一起欣賞、談論大半天。
去年夏天,我回到島上去賣房子,賣好了房子,自然想念著這位朋友,去店裡
看他時,彼此已有三年沒見面了。
我們親切的擁抱了好一會兒,也不等話家常,這位朋友拿出身上的鑰匙去開櫃
臺後面一個鎖住的保險箱,同時笑著說∶“有一樣東西,等著你來,已經很久了。
”
當他,把這副血色的象牙手鐲交在我的手裡時,我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而面
上不動聲色。摸觸著它時,一種潤滑又深厚的感覺傳過手指,麻到心裡去。
“銀絆扣是新的,象牙是副老的,對不對?”我問。
那個店主笑著說∶“好眼力。你買下吧。”
我注視著那副對我手腕來說仍是太大了的手鐲,將它套上去又滑出來,放在手
中把玩,捨不得離去。
“值多少?”其實問得很笨。這種東西,是無價的,說圻一文不值,它就一文
不值。如果要我轉賣,又根本沒有可能。
“象牙的血色怎麼上去的?”我問。
“陪葬的嘛!印度死人不是完全燒掉的,早年也有土葬,那是屍體裡的血,長
年積下來,被象牙吸進去了。”
“騙鬼!”我笑了起來。
“你們中國的玉手環不是也要帶上那一抹紅,才值錢,總說是陪葬的。”
那裡管它陪不陪葬呢,只要心裡喜歡,就好。
那天,我們沒有討價還價,寫了一張支票給這位朋友,他看了往抽屜裡一丟,
雙方握了一次重重的手━━成交了。
最近在臺灣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