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急,今天是星期五,一直到下星期二他們都要慶祝的。”荷西說。
丹納麗芙雖然是一個小地方,可是它是西班牙唯一盛大慶祝嘉年華會的一個省
份。滿城的居民幾乎傾巢而出,有的公司行號和學校更是團體化裝,在那幾日的時
間裡,滿街的人到了黃昏就披掛打扮好了他們選定的化裝樣式上陣,大街小巷的走
著,更有數不清的樂隊開道,令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
也許丹納麗芙的居民,本身就帶著狂歡的血液和熱情,滿街但見奇裝異服的人
潮,有十八世紀宮廷打扮的,有穿各國不同服裝的,有士兵,有小丑,有怪物,有
海盜,有工人,有自由女神,林肯,黑奴,有印地安人,有西部牛仔,有著中國功
夫裝的人,有馬戲班,有女妖,有大男人坐嬰兒車,有女人扮男人,有男人扮女人
,更有大群半裸活彤生的美女唱著森巴,敲著敲,在人群裡載歌載舞而來。
街旁放滿了販賣化裝用品的小攤子,空氣中浮著氣球、糖漬的蘋果、面具,擠
得滿滿的在做生意。
荷西選了一頂玫瑰紅的俗豔假髮,叫我戴上,他自己是不來這一套的,我照著
大玻璃,看見頭上突然開出這麼一大蓬紅色捲髮來,真是嚇了一跳,戴著它成了“
紅頭瘋子”,在街上東張西望想找小孩子來嚇一嚇。
其實人是嚇不到的,任何一個小孩子的裝扮都比我可怕,七、八歲的小傢伙,
穿著黑西裝,披個大黑披風,臉抹得灰青灰青,一張口,兩隻長長的獠牙,拿著手
杖向我咻咻逼來,分明是電影上的“化身博士”。
我雖然很快的就厭了這些奇形怪狀的路人,可是每到夜間上街,那群男扮女裝
的東西仍然惡作劇的跟我直搶荷西,搶個不休,而女扮男裝的傢伙們,又跟荷西沒
完沒了,要搶他身邊的紅頭髮太太,我們大嚷大叫,警察只是眯著眼睛笑,視為當
然的娛樂。
路邊有個小孩子看見了我,拉住媽媽的衣襟大叫∶“媽媽,你看這裡有一個紅
發中國人!”
我蹲下去,用奇怪的聲音對她說∶“小東西,看清楚,我不過是戴了一張東方
面具而已!”
她真的伸手來摸摸我的臉,四周的人笑得人仰馬翻,荷西驚奇的望著我說∶“
你什麼時候突然幽默起來了,以前別人指指點點叫你中國人,你總是嫌他們無禮的
啊!”
花車遊行的高潮,是嘉華年會的最後一天,一波一波的人潮擠滿了兩邊的馬路
,交通完全管制了,電視臺架了高臺子,黃昏時分,第一支穿格子衣服打扮成小丑
樂隊的去年得獎團體,開始奏著音樂出發了,他們的身後跟著無盡無窮的化裝長龍
。
荷西和我擠在人潮裡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小丑的帽子在我們眼前慢慢的飄過,
沒過一會兒,荷西蹲下來,叫我跨坐到他肩上去,他牢牢的捉住我的小腿,我抓緊
他的頭髮,在人群裡居高臨下,不放過每一個人的表情和化裝。幾乎每隔幾隊跳著
舞走過的人,就又有一個鼓笛隊接著,音樂決不冷場,群眾時而鼓掌,時而大笑,
時而驚呼,看的人和舞的人打成一片,只這歡樂年年的氣氛已夠讓人沉醉,我不要
做一個向隅的旁觀者,雖在荷西的肩上,我也一樣忘情的給遊行的人叫著好、打著
氣。
一個單人出場的小丑,孤伶伶的走在大路中間,而他,只簡單的用半個紅乒乓
球裝了一個假鼻子,身上一件大灰西裝,過短的黑長褲,兩隻大鞋梯梯突突的拉著
走,慘白的臉上細細的塗了一個薄紅嘴唇,淡淡的倒八字眉憂愁的掛在那兒,那氣
氛和落寞的表情,完完全全描繪出一個小丑下臺後的悲涼,簡直是畢卡索畫中走下
來的人物那麼的震撼著我,我用力打著荷西的頭叫他看,又說∶“這一個比誰都扮
得好,該得第一名。”而群眾卻沒有給他掌聲,因為美麗的嘉年華會小姐紅紅綠綠
的花車已經開到了。
我們整整在街上站到天黑,遊行的隊伍卻仍然不散,街上的人,恨不能將他們
的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