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開到沙漠軍團的大門時,荷西仍然開得飛快,營地四周一片死寂。
“荷西,閃一閃燈光,按喇叭,我們不知道口令,要被誤會的,停遠一點。”
荷西的車子在距離衛兵很遠的地方停下來了,我們趕快開了車門出去,用西班牙文
大叫∶“是送喝醉了的人回來,你們過來看!”
兩個衛兵跑過來,槍子□答上了膛,指著我們,我們指指車裡面,動也不動。
這兩個衛兵朝車裡一看,當然是認識的,馬上進車去將這軍人抬了出來,口裡說著
∶“又是他!”
這時,高牆上的探照燈刷一下照著我們,我被這種架勢嚇得很厲害,趕快進車
裡去。
荷西開車走時,兩個衛兵向我們敬了一個軍禮,說∶“謝啦!老鄉!”
我在回來的路上,還是心有餘悸,被人用槍這麼近的指著,倒是生平第一次,
雖然那是自己人的部隊,還是十分緊張的。
有好幾天我都在想著那座夜間警備森嚴的營區和那個爛醉如泥的軍人。
過了沒多久,荷西的同事們來家裡玩,我為了表示待客的誠意,將冰牛奶倒了
一大壺出來。
這幾個人看見冰牛奶,像牛喝水似的呼一下就全部喝完了,我趕緊又去開了兩
盒。
“三毛,我們喝了你們怎麼辦?”這兩個人可憐兮兮的望著牛奶,又不好意思
再喝下去。
“放心喝吧!你們平日喝不到的。”
食物是沙漠裡的每一個人都關心的話題,被招待的人不會滿意,跟著一定會問
好吃的東西是哪裡來的。
等荷西的同事在那一個下午喝完了我所有盒裝的鮮奶,見我仍然面不改色,果
然就問我這是哪兒買來的了。
“嘿!我有地方買。”我得意的賣著關子。
“請告訴我們在哪裡!”
“啊!你們不能去買的,要喝上家裡來吧!”
“我們要很多,三毛,拜託你講出來啊!”
我在沙漠軍團的福利社買的。”
“軍營?你一個女人去軍營買菜?”他們叫了起來,一副老百姓的呆相。
“軍眷們不是也在買?我當然跑去了。”
“可是你是不合規定的老百姓啊!”
“在沙漠裡的老百姓跟城裡的不同,軍民不分家。”我笑嘻嘻的說。
“軍人,對你還有禮貌嗎?”
“太客氣了,比鎮上的普通人好得多了。”
“請你代買牛奶總不會有問題吧?”
“沒有問題的,要幾盒明天開單子來吧!”
第二天荷西下班回來,交給我一張牛奶單,那張單子上列了八個單身漢的名字
,每個人每星期希望我供應十盒牛奶,一共是八十盒。
我拿著單子咬了咬嘴唇,大話已經說匣去了,這八十盒牛奶要我去軍營買,卻
實在是令人說不出口。
在這種情形下,我情願丟一次臉,將這八十盒羞愧的數量一次買清,就不再出
現,總比一天去買十盒的好。
隔了一天,我到福利社裡去買了一大箱十盒裝的鮮乳,請人搬來放在牆角,打
一個轉,再跑進去,再買一箱,再放在牆角,過了一會兒,再進去買,這樣來來去
去弄了四次,那個站櫃檯的小兵已經暈頭轉向了。
“三毛,你還要進進出出幾次?”
“還有四次,請忍耐一點。”
“為什麼不一次買?都是買牛奶嗎?”
“一次買不合規定,太多了。”我怪不好意思的回答著。
“沒關係,我現在就拿給你,請問你一次要那麼多牛奶幹嘛?”
“別人派我來買的,不全是我的。”
等我把八大箱牛奶都堆在牆角,預備去喊計程車時,我的身邊刷一下停下了一
輛吉普車,抬頭一看,嚇了一跳,車上坐著的那個軍人,不就是那天被我們抬回營
區去的醉漢嗎?
這個人是高大的,精神的,制服穿得很合身,大鬍子下的臉孔看不出幾歲,眼
光看人時帶著幾分霸氣又嫌過分的專注,胸膛前的上衣釦一直開到第三個釦子,留
著平頭,綠色的船形軍帽上別著他的階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