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的,這兒沒有魚
腥━━而魚腥味也是另一種美。
看了一會兒的海,呆呆的,有鄉愁。海灘上一堆一堆漂流物,其中最多的是單
只的破鞋和瓶子,也有爛木塊和洗刷得發灰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於是,我蹲下來,
在這堆寶物裡,東翻西揀起來。揀到一隻大彈珠,裡面有彩色的那種,外面已經磨
成毛邊的了,也得一付假牙,心中十二分的歡喜。
然後,鋪平了席子,四邊用石頭鎮住,平躺在它的上面,沒有穿襪子。
總是不大懂,為什麼破鞋老是被人海葬,而它們卻又最喜歡再上岸來,看見那
一隻又一隻的鞋子,總悄悄的在問它們━━你們的主人曾經是誰,走過什麼樣的長
路才將你們丟了?另外那一隻怎麼不一起上來呢?
那是回臺的第九天內第二次去海邊,回來時,沒有走松江路,心裡煥然一新,
覺得天地仍是那麼遼闊,天好高呀,它不是一個大碗蓋,它是無邊無涯的蒼穹,我
的心,也是一樣。
一定要去海邊,常常去,無人的海邊,那種只有海防部隊守著寂寂的地方。阿
兵哥棕黑色的笑臉,是黑人牙膏最好的活動廣告━━他們是陽光。
於是,又去了,去了第三次海邊,相隔一天而已,十一天內的第三次,同樣的
長路,沒有遊人的地方,連少數幾條魚船,也在路邊用稻草和大石頭蓋著,好似天
葬了它們一樣。
這片絕美的臺北近郊,再也不寫出地名來,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要叫塑膠袋汽
水瓶和大呼小叫的人群汙染了。讓它做它自己吧!
有的時候,也曾想,如果《紅樓夢》裡的那一群人去了海邊,就又不對了,他
們是該當在大觀園裡的。那麼自己又怎麼能同時酷愛大觀園又酷愛大海呢?林黛玉
說過一句話∶“我是為我的心。”我也是為我的心。
臺北的日子仍是擠著過,很擠,即使不去西門町,它也一樣擠,擠不過去了,
有一片隨時可去的地方,三小時來回就可以漫遊的仙境,就在那條不是高速公路通
得過的地方。它不會變,除了山區裡曬著的衣服變來變去之外,它在時空之外,一
個安詳的桃花源,而且可以出出進進的,不會再尋無蹤。
去海的事情,成了自己的習慣。
很不忍看到一天到晚生活灸四面公寓牆裡的家人和手足,尤其是下一代的孩子
,星期假日,他們懂得的、能做的,是去擠擠嚷嚷的餐館,全家人吃一頓,然後對
自己說∶這一個假日,總算有了交代,對自己,也對孩子。
其實,天倫之樂,有時是累人的,因為不大樂,是喧譁、湯湯水水的菜和一大
群人,不能說知心的話,不能松馳,只因我的家人是都市中的居民,寸金寸土大都
會里的家族,我們忘了四面牆外面的天空,當然,也因為,吃成了習慣。然而舉筷
時,我仍然相信父母起碼是欣慰的�兒孫滿堂,沒有一個遠離身邊,而且小孩子越
生越多,何況又有那麼多菜啊!
父母的要求不多,對他們,這就是生命的珍寶了,他們一生辛勞,要的真是不
多。每在這種聚會時,總有些發愣,覺得父母犧牲得已經沒有了其他的能力。
一直覺得,三次去海邊不帶家人同行是不好的行為。說了,弟弟說那麼全家都
去,三輛車,十七八個男女老幼,大家忙著安排時間。我怕母親,她第一個想的,
必然是這一下,她要帶多少飲料、食物加上每一個孫兒孫女的帽子、花傘、防風的
衣服、奶瓶、尿布……她會很緊張的擔起大批食物和一切的顧慮,郊遊對她就是這
種照顧家人的代名詞。這只是去數小時的海邊呀!
母親的可愛和固執也在這裡,將那無邊無涯如海一般的母愛,總是實際的用在
食物上叫我們“吃下去”。我們家的天倫之樂,已很明白了,不肯安靜的,很鬧,
而一片大好江山,便無人靜觀自得了。我們一家,除了那個二女兒之外,好似離群
索居,總是有些不安全而孤單,非得呼朋引伴不可。每當我幾天不回家而確實十分
自在時,母親的心,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