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今日衛蘅可是忙得不得了,什麼事兒都湊一塊兒了,幾個掌櫃的剛走,何致又過來了。
這兩年何致處處用心幫衛蘅,兩人的關係已經和緩了不少,衛蘅雖然強橫,可是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女子行事本來就不便。如果不是何致的幫助,衛蘅也不可能從何家將所有股份抽走,開始自己做生意。
不過做生意也是衛蘅閒來無事,怕自己一直閒著鑽牛角尖才想出來的事兒。這兩年如果沒有這些事來讓她分心,只怕衛蘅早就倒下了。
人的韌性和耐力是自己都無法估量的,永和十二年的那年正月,衛蘅以為自己肯定會萬念俱灰而死,可是兩年以後再看,她卻活得生機勃勃,幾乎無拘無束。
陸湛也娶了妻子,即將有兩個嫡子,
何致來找衛蘅,就是要告訴她的就是周閣老倒臺的事兒,“誰也沒料到,周閣老倒得這樣快,朝廷肯定是在海事上要有大變動了,否則周閣老不會倒得這樣突然。只是爹爹的船算時間,這會兒肯定還沒返航,只盼著他趕緊回來。”
朝廷在海事上的政策一直是禁止私人貿易的,但是因為朝廷上兩撥人互相爭吵,而於事實一點兒不管,這條政策就是形同虛設,沿海的商人只要膽子大的,敢跟大食、閻婆、古邏、琉球人做生意的,或者敢自己出海的,都發了大財。
衛蘅點了點頭。
何致說完話,卻並沒有急著走,他看著衛蘅,這是他一直疼愛的小妹妹,何致自己也無數次後悔,但是如今木已成舟,只求能夠彌補。
“蘅姐兒,我們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好嗎?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以讓春生離開。”何致望著衛蘅道:“我們生個孩子,你也需要一個孩子。”
衛蘅回望著何致,他是覺得自己的態度有所緩和,所以覺得有機可乘麼?衛蘅傻過一次,卻絕不會在這件事上再傻一次。
“我不需要子嗣,保嬰堂的孩子都相當於我的子嗣。待我歸天后,自有他們給我披麻戴孝。”衛蘅淡淡地道:“表哥若是想要一個孩子,大可以和別人去生。你若是嫌棄他不是嫡子,只要你不在杭州另娶,其他地方我都可以當做不知道,讓她兩頭大。”
兩頭大是商人們為了安撫妻妾經常做的事情,在不同的府縣置兩房妻室,一般地平起平坐,只要兩房不碰頭,就鬧不出什麼大矛盾來。
何致苦笑著不說話,他剛才對衛蘅說的都是違心之語,若是他能喜歡女子,也不會害得衛蘅如此。可是也只有衛蘅,才可以讓他升起一點兒試一試的心。
衛蘅沒有留客,讓念珠兒將何致送了出去。次日一大早,她就帶著念珠兒、檀香兒,還有雪竹等人去了鄱陽湖口的石鐘山,學東坡先生小舟夜泊絕壁之下,聽“大聲發於水上,噌吰如鐘鼓不絕”。
衛蘅斜靠在船弦上,天上一輪孤月,水中孤月如輪,即使在盛夏,絕壁下也涼風凍人。
衛蘅道:“我瞧東坡先生也未必全對,他聽水聲如鐘鼓,我聽卻像獸嚎。這是見仁見智之事,這石鐘山究竟因什麼得名,可能還待商榷。”
“那明日咱們去山裡走走?”檀香兒是個活潑的。
衛蘅和念珠兒看著她都想起了木魚兒。
“姑娘,木魚兒不知何氏能回來啊?”念珠兒感嘆。
衛蘅輕聲道:“等我能不再受何家的鉗制,就接她回來。”
念珠兒嘆息一聲,她勸過自己主子無數次,卻怎麼也說服不了她把事情告訴京中的老爺和夫人,否則何家哪裡能鉗制她。
念珠兒卻不知道,衛蘅根本就是在自我懲罰,懲罰她自己的天真和愚蠢。只有這種自贖的疼痛,彷彿才能稍微減少一些她對陸湛的愧疚。
衛蘅不願再提起這些事,轉而道:“這石鐘山不知多少人遊覽過了,都沒找到原因,大概是隻緣身在此山中。待異日,有人能俯瞰時,說不定就能找到原因了。”
衛蘅在鄱陽湖停留了大約月餘,等她回到杭州府時,就聽到了陸湛外放鬆江府知府兼市舶提舉司提舉一職。
永和帝是下定決心要整頓海務了,東南賦稅佔國朝賦稅之多半,而海外貿易的賦稅每年又能為國朝增加幾百萬兩銀子。
這一次朝廷在松江府重設市舶司,就是以此為先驗點,若是經營得法,泉州、廣州等後續皆會設定市舶司,專營與海外商人的交易。
陸湛是在八月上旬到達松江府的,一到就雷厲風行地禁止了私人的海船出入港,本來此前朝廷就有禁令的,所以陸湛這絕對是奉公執法。
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