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況也在孫光憲意料之中,早在顯德五年秋,大周揚言伐蜀,高保融遣使成都,勸孟昶放棄稱帝,共事大周朝庭,但孟昶嚴辭拒絕。現在寵福誠這副表現,若不曉以利害,恐怕只能灰溜溜地回去,那個人仕途也就白白斷送了。
想到這些,孫光憲乾咳一聲,又躬身致禮,直起身來,臉色莊嚴道:“既然寵老令公已知荊南之事,那麼也該知道,鄙人已卸任荊南職務,暫為永興軍府賓客。可身為蜀中人,眼見隴西王伐蜀自是心有慼慼,憐憫蜀中父老,然戰禍已難倖免,鄙人有一言,不知寵老令公及在座諸位是否願意聽聽?”
堂上眾將一聽,紛紛面露冷笑,寵福誠稍稍動容,默默地抬手示意。
孫光憲頓時來了精神,左右拱手道:“隴西王在關西撤藩並鎮,手握二十萬精兵,又改良官制大興改革,錢糧物力集中,此時對蜀中三路用兵,卻不知蜀主如何擋得?”
“這個章元貞一介權臣爾,無視朝庭法度胡作非為,此時南下,只怕後方必亂吧?”龐福誠可不願墜了氣勢,哧笑一聲道。
孫光憲自信一笑道:“唐末以來藩鎮之蔽病,龐公耳濡目染,看來也不清楚隴西王撤藩的本意,何以認定後方生亂?關西二十鎮節帥雖離任,但撤藩後仍是各司其職,掌兵更多,轄區更廣,權責更大,唯一的不同是,職權皆為公器,誰也無以私用,難道這於天下小民來說不是一件大利之事?
要說權臣,唐末以來的權臣虎狼者難道還少了,有幾人持有公心?便觀蜀主如今治政,可是明君所為?更何況,松潘軍已攻入綿州,卻不知利州還能守多久?”
寵福誠愕然,他只是將對方視為敵對,出言鄙薄無非是爭個上風氣勢,不想孫光憲竟然認了。章鉞在關西推行的那一套新體制稚形,寵福誠知道一點,當然明白其中的玄機。可一旦新制度完善,大權已盡歸章鉞所有,在寵福誠看來,章鉞就是逆臣,只是時機沒到,只現出冰山一角。
“你既非周使便毋須多言!”寵福誠見孫光憲說到孟昶,又提到敏感軍事問題,頓時心下不悅,又喝道:“來人!送他回去!”
“既然寵公心意已決,隴西王這封書信奉上,聽之任之!”孫光憲見這大堂上人多口雜,就算沒達到目的,但也在人心開啟了一個缺口,便從懷中取出一紙摺疊的便箋扔在地上,轉身拂袖而去。
一名押衙親衛上前拾起便箋遞上案頭,寵福誠接過一看,上面只有簡單的三行字,上下都沒有署名和落款,三句話是:天下一統,大勢所趨!若識時務但請投誠,可既往不咎,另行重用!若破城,指揮使已上軍將皆斬,家屬流放河湟!
寵福誠看完大吃一驚,手一哆嗦,便箋又掉到地上仍一陣發呆,旁邊節度判官焦從謹忍不住撿起來飛快掃了一眼,臉色變得有點不大好看。
“亂我軍心!焚燬!”寵福誠大怒,又喝道:“來人!快去將那個孫光憲留下!”
寵福誠這麼說,可不是想留孫光憲再談談,前倨後恭怎會有好的結果,他是想留為人質,想著起身追出門,到城牆邊垛口向下一看,孫光憲已在城下走好遠了。
不一會兒,孫光憲騎著馬回到城北二十里的大營,正巧章鉞在中軍大帳,召旅帥級別以上五六十名將領計議攻城,見孫光憲入帳,眾人一齊看了過來。
“此行不值,但也略有所得!”孫光憲左右拱手,自在旁邊找了個空位落坐。
章鉞笑著點頭道:“無妨!意料中事!他們恃蜀道之險,據蜀中膏腴之地錢糧充足,自以為城池固若金湯可以穩守,但我軍更要打好這一仗立威,拔除綿谷這顆釘子,益昌必不能久守,那時前方有三條路,總有一條能透過。現在,繼續商議排陣攻城之事。”
當天,章鉞召眾將議定攻策略,接下來兩天並未攻城,卻派出一萬輔兵將城北、城東兩個小鎮全部推平,幾處小山坡上的樹叢茅草也被砍伐挖除。另派一萬戰兵將未填掉的護城河全部填上,以便於五萬大軍展開列陣,並進抵城下。
二十三日,章鉞以近衛旅守護大營,督率邴紹暉、史成弘、劉文柏領兵兩萬、輔兵五千在北門外三里列陣,何繼筠領兵一萬五千、輔兵五千在東門外佈陣,辰時二刻,戰鬥便即打響。
北城門外是主攻,四十架中型投石機一齊發射,一顆顆巨大的石彈呼嘯著劃破長空,打在城頭女牆上發出連串的砰砰聲,一叢叢黃塵磚屑飛揚,垛口經受不住打擊,一片片的垮蹋。
連續多輪普通石彈後,投石機仰角被再次調整,又是外裹棉花浸了火油的石彈飛上城頭,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