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精神也短了,有什麼事都是她出去張羅,她又是念過書的,做事也底細,長嫂如母,定能給環兒說個可心合意的。”
賈政點了點頭,便起身上班去了。
賈政有個優點,篤信“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何況賈蘭的文章還可以,賈政更將心思放在孫子身上,怎樣節儉也要供賈蘭去唸書。
如今每月四兩銀子,送賈蘭、賈環跟著個老舉人學做文章。
李紈親手給兒子整理書本,從炕頭兒摸出個雞蛋塞賈蘭書箱底下,如今王夫人掐得太緊了,李紈不敢露出自己的私房來,只得委屈著兒子了。
送走賈蘭賈環,李紈又得去打掃房間。如今丫頭只有素雲一個,王夫人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拿捏著太太的譜兒,素雲幹不過來,輕鬆一點的事兒都是李紈做。
李紈要銀子買菜時,王夫人實在不耐煩道,“成天就是銀子!我哪兒來得銀子錢呢?老爺一把年紀還要出去給人家使喚,一個月滿打滿算才二兩銀子!還指望著你們孝順呢,就差啃公婆的骨頭油兒了!你那些銀子難道就擱箱底黴爛了?還是要等它生個小的下出崽兒來!”
“回太太的話,前些年媳婦的確是攢了幾百兩銀子,可後來家裡出事兒,太太們給關在蘅蕪苑,媳婦在外頭心裡哪有不急的,給那些軍士疏通往裡頭通吃得用得,那時老太太身上也不好,外頭請醫用藥也用去不少。”李紈道,“若是如今還有銀子,不必太太說媳婦也會拿出來交給太太的。媳婦自個兒要銀子有什麼用呢?”
王夫人冷笑,“我知道你是亙古少有的大賢惠人兒,不過說句玩笑,也值不當較真兒。老爺說了環兒年紀大了,出了孝要給他娶親,你出去瞧著誰家姑娘合適,回來跟我說。”自懷裡掏出個手絹子,裡頭裹著幾兩散碎銀子放到炕桌兒上,“快冬至了,買些羊肉回來吧。應個景兒也好,蘭兒正長身子呢。”
李紈是個佛爺,自賈珠去後,她能忍過年青守寡,能忍過抄家,能忍到現在,也就能接著忍下去,百忍成金。
李紈就這樣忍過賈環成親,賈政病逝,王夫人一百兩銀子給賈環分了家,當然這還是看在探春的面兒上,若是探春不在,估計王夫人也就給賈環十兩銀子。
王夫人頭髮已經花白,眼神兒也不大好,仍是挑剔著衣食飯菜,不時刺李紈幾句,其實李紈已經習慣了,帶著小丫頭將飯給王夫人擺著,行禮就要退下,王夫人端坐著道,“自你公公過身,我這屋裡愈發冷清了,叫蘭兒過來陪我吧。”
李紈眼皮略往上翻了一翻,輕聲道,“蘭兒如今也大了,都是自個兒一間屋子,太太這屋子隔了臥房,就是外頭一間小廳,蘭兒來了睡哪兒呢?若是這樣十五六的大小夥子還要跟祖母睡,傳出去就叫人笑話了。現如今蘭兒要準備明年考秀才,每天溫書到半夜,若過來,點燈熬油的,擾了太太休息豈不是罪過。再者,太太前兒不還說晚上覺輕睡不好麼。”
王夫人道,“那以後你們都到我屋裡來用飯吧,籠共就這麼三口子人,還得分幾回呢。又不是從前了。”嘆息中猶有幾分嚮往。
一山更比一山高,事實證明,李佛爺真乃深藏不露之人。
番外七
司徒小三覺得自個兒做了樁賠本兒的買賣。
司徒小四病了,司徒小三帶著人下山給弟弟找大夫上來瞧病,連搶了三個上山都沒個鳥用,司徒小四仍是高燒不退,滿嘴胡話,眼瞅著就不行了。
司徒小三就這麼一個寶貝弟弟,急得差點兒上了吊,天未亮又帶人找大夫,一到山腳,嗬,只見好一片鐵血格鬥後的場景,馬屍人屍的鮮血浸透了地面,邊兒上還有幾輛破車,其他箱櫃細軟一併蒐羅了乾淨。
“三哥,難道這山上除了咱們還有別人?”賈演撓了撓頭,“不能啊,這山我們兄弟一天溜幾遭,沒見誰敢劫咱們的生意哪。”
“笨,你看這些人穿得都是侍衛打扮,說不定是被人追殺呢。”司徒小三沒當回事兒,一提韁繩就要接著趕路。
這時,就見一輛馬車簾子一掀,裡頭竟鑽出個人來,這人生得……真是叫司徒小三三生難忘。即使在多年以後他都能清晰的說出林靖當年穿得是一件淺紫色暗紋的織錦袍子,腰帶上鑲嵌著碧水一樣的美玉,頭上金冠束髮,長眉鳳目,瓜子臉,尖尖的下巴,臉上帶著一抹玩味的微笑,修長如玉的手裡還攥著一柄泥金摺扇,扇子上畫得是青梅煮酒的故事。
這是司徒小三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如斯美人,他竟然一下子忘了要開口說些什麼,哪怕是最俗套的“此路是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