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好禮,他有多麼虛榮呀!聽聽她的唱片就該知足了。在倫敦的科文特哥登看到她已是十二分的滿足了。為什麼他會覺得,若能挨近站在她的身邊,嗅著她的香水味會是更加美好的一件事呢?沒有更好。如果他說實話,那麼客廳的音響效果並沒能美化她的音色。他注意到她嘴部的劇烈顫動,當她的嘴越張越開的時候他還清晰地看到了她溼漉漉的粉色舌頭,這都讓他覺得不自在。下面一排的牙齒也不整齊。除了受邀之榮幸,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彌補接近她和他們所有人所帶來的損失。他試著把頭抬高半英寸,看著她。她幾乎就在他身邊,因為剛才她唱歌的時候,他就一直站在房間的最前面。此刻她合上了眼睛,儘管想必她並非是在睡覺。如果客觀地評價,那麼躺在客廳地板上的她並不算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對於她的臉部而言,她的五官都顯得大了點兒,鼻樑太長,嘴巴太大。她的眼睛,當然了,比普通人的眼睛更大更圓,但又無可挑剔。他不禁想起生長在長野湖湖邊的藍色日本蝴蝶花。想到這裡,他笑了,想轉過身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健。不過他眼睛看著的卻是羅克珊?柯思。他曾不知厭倦地在節目預告裡和CD唱片上仔細觀察她的臉。她是削肩。她的脖子,也許可以再長一些吧。更長的脖子?他咒罵自己。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都是些無足輕重的事。反正沒有人可以客觀地評價她。即使是初次見她的人,還沒等她開口唱歌,就已經覺得她光彩奪目了,彷彿聲音包不住她的才華,而是如光芒般透過肌膚傾瀉出來。接著,人們的眼裡就只有她秀長濃密的頭髮、淺粉色的臉頰和漂亮的手指了。伴奏師留意到了細川先生仰起的腦袋,細川先生立即把頭枕回到地板上。恐怖分子輕輕拍打著一些客人,示意他們站起來跟著走。細川先生很容易就能裝出抬頭只是為了留心這件事的樣子。
到了上午十點的光景,響起了一陣陣竊竊私語。大家等待著訊息,房間陷入了痛苦的死寂。不過,第一組人回來了,一邊微笑一邊點頭,還輕輕對身邊的人說:“洗手間、盥洗室、廁所。”話傳開了。
在陪同下,人們被一一帶走: 一名恐怖分子負責陪同一個客人。這些年輕的恐怖分子滿身泥汙,攜帶多件武器,惹人注目。有些小夥子只是走在客人的身邊,還有一些則帶著不同程度的幾分侵犯持著客人的上臂。陪同羅克珊?柯思的小夥子並沒有拽著她的胳膊,而是執起了她的手,彷彿是牽著自己的心上人在尋找一片人跡罕至的沙灘。他不如之前牽她手的那個小夥子長得清秀。
有些人認定自己將遭屠戮,一次次地在腦海中放映著他們深夜被帶到門外、後腦勺中槍的場面,不過羅克珊?柯思沒想過這樣的事。其他人也許會遭遇不測,但是沒人會對一名女高音下手。她已經準備好要謙恭禮貌,要讓他們牽自己的手,等時機一到,她便是那個順利脫身的人。她對此深信不疑。當小夥子為她開啟盥洗室的門時,她衝他微笑。她有點兒期待他跟到裡面來。可他沒有,於是她鎖上了門,坐在抽水馬桶上,大口吸氣嗚咽起來。她把頭髮繞在手上,遮住眼睛。她該死的經紀人還說,這麼多錢真是不虛此行啊!她脖子僵硬,她覺得自己可能要感冒了,可是睡在地板上,誰又會不感冒呢?她不是托斯卡嗎?她不是夜復一夜地從聖天使堡跳下來嗎?演托斯卡比這更辛苦。等這事兒一過,她就能到義大利、英國和美國旅遊了。義大利、英國和美國。她把這三個詞語說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能夠調節自己的呼吸,能夠停止哭泣。 。。
美聲 第二章(3)
愷撒就是等候在走廊裡的那個帶著槍的小夥子,他沒有像對待其他客人那樣敲門催促她。他倚在外面的牆上,想象她朝著金色的水龍頭彎下腰清理口腔的樣子。他想象她用貝殼形狀的小肥皂洗臉洗手的模樣。他依然能聽到她在他腦海中唱的歌,非常小聲地哼唱起他記得的幾個部分來打發時間,Vissi d�arte, vissi d�amore, non feci mai male ad anima viva(義大利語,意為:為藝術而生,為愛情而活,從未傷害過任何生靈。為歌劇《托斯卡》中的著名歌詞。)!真是奇怪,那些聲音竟如此清晰地留在了他的腦海中。她在盥洗室裡的速度不快,可是你對這樣的一個女人又能要求什麼呢?她是上天最傑出的作品。她的一切都不該是匆匆忙忙的。等她終於出來時,她的手摸起來微微有點兒潮,冰涼冰涼。Vissi d�arte,他想對她說,但他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他把她帶回她在鋼琴邊的位置,伴奏師不在。之後沒多久,他便也回來了。他的樣子看起來比其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