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論何時都會記得自己渴望離開教室的願望是多麼迫切。魯本?伊格萊西亞斯拉住他的胳膊。“我想,再大的問題都得放一邊了,”他輕聲說,然後悄悄笑了,沒人聽得見。
細川先生、加藤和羅克珊一起呆在鋼琴旁邊。聽著那麼多關於歌劇的討論被翻譯成日語,聽著羅克珊?柯思的話轉變為日語,是件讓人高興的事。聽她對他說話不同於聽她對其他人說話,也不同於聽她和別人談論音樂。偷聽別人說話算得上是常規教育了。這麼多學來的東西都來自於偷聽偶得——走過大門的時候偶然聽到的隻言片語罷了。
不過現在,細川先生把椅子搬到了鋼琴旁,傾聽起來。不管是人質也好,恐怖分子也好,所有人都呆在客廳裡,指望著有人能說服加藤再彈奏一曲,或者更好的是,說服羅克珊?柯思唱歌。卡門看著羅克珊的樣子似乎尤為專心。她把自己視為羅克珊的保鏢,羅克珊是她的個人職責。她站在角落裡,目不轉睛地盯著這群聚在一起的人。
美聲 第五章(2)
只有細川先生和健被邀請坐在兩位主演的身邊。“我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練聲,”羅克珊說,“是早餐之後。我會練一些曲子,貝利尼、託斯蒂和舒伯特的。如果你能彈肖邦的曲子,你就彈吧。”羅克珊的手指掠過琴鍵,彈奏出舒伯特《鱒魚》的開頭。
“如果我們能弄到樂譜,”加藤說。
“如果我們能讓他們把午餐送進來,我們就能弄到散頁樂譜。我會叫我的經紀人把它們全部放進一個盒子送過來。可以叫人坐飛機送來。告訴我你想要什麼。”羅克珊環視四周要找一張紙,細川先生從外套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了他的筆記本和鋼筆。他翻到筆記本後面空白的一頁,然後遞給了她。
“啊,細川先生,”羅克珊說。“如果沒有你,遭人囚禁的生活將完全是另外一副面貌了。”
“您以前收到過的禮物肯定比筆記本和鋼筆強,”細川先生說。
“禮物的質量取決於贈送者的誠意。如果禮物是收禮人真正想要的東西,那麼也會有助於提升它的品質。到現在,你給了我你的手帕、你的筆記本和你的鋼筆。這三樣都是我需要的東西。”
“您可以隨意使用我這兒的一點東西,”他說話時的誠摯與她的輕鬆明快並不協調。“您能用我的鞋子。我的手錶。”
“你得為以後留點兒東西,那樣才能給我帶來驚喜。”羅克珊撕下一頁紙,把筆記本還了回去。“繼續努力學習吧。如果我們在這兒呆的時間夠長,我們肯定就不需要麻煩健了。”
健翻譯完後又補充說:“我就可以不參與了。”
“你肯定可以和他們一起回到叢林去,”羅克珊回過頭看著幾個將軍說。“他們看來想給你份工作。”
“我絕對不會把他拱手讓出,”細川先生說。
“有些時候,”羅克珊一邊說一邊碰了碰細川先生的手腕,不過只有一秒鐘的時間,“有些事情是我們沒法控制的。”
細川先生朝她微笑。他滔滔不絕,談吐自如。在突如其來的悠閒中,他們消磨掉了時間。想象一下,要是彈鋼琴的人不是加藤又會怎樣吧!彈奏者可能是希臘人,也可能是俄羅斯人。那麼他就會再一次地被排除在外,聽著英語翻譯成希臘語,希臘語又被翻譯成英語,他知道他的翻譯健沒時間把每個句子都用日語來重複一遍。
梅斯納爾和往常一樣上午十一點鐘來。兩個年輕計程車兵在門口攔住了他。他們要他脫掉鞋子,眯著眼朝裡面瞅,看看有沒有藏小型武器。他們輕拍他的腿,搜查他兩條胳膊下面的位置。這是個荒謬可笑的習慣,這樣做並非是因為有嫌疑之處,而是因為實在無聊。幾個將軍頗費氣力才讓他們計程車兵保持戰備狀態。越來越多的少年攤手攤腳地躺在副總統書房的真皮沙發上看電視。他們洗澡的時間很長,用他們在桌子上找到的一把精緻的銀色剪刀給彼此修剪頭髮。因此,幾個將軍安排守夜和放哨的人數翻倍。他們讓士兵兩個兩個地巡邏房子,又派遣了兩個去外面淋著毛毛細雨沿著院子的邊緣走動。他們去的時候扛著上了膛的步槍,高高舉起,樣子像是在找機會射殺兔子。
“我們對此已經厭倦了,”將軍說,他的雙手往後撫過頭頂。“我們想知道為什麼你的人找不到解決方法。難道我們非得開始殺人質才能引起你的注意?”
“這個……首先,他們不是我的人。”梅斯納爾把鞋帶繫緊。“你們應該引起的也不是我的注意。不要因為我的緣故而殺害任何人。我一心撲在你們身上。我一週前就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