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耳膜篤定報廢。何懼之有!”
“不過在公寓裡打槍不又捅出一場亂子?”
“沒那回事。”她說,“只打一槍,人們只能當成意外。當然,連打幾槍是成問題。但我槍法準,一槍足矣。”
“嗬!”
“對了,你失去意識後,我打算把你冷凍起來,怎麼樣?”
“隨你的便。反正毫無知覺。”我說,“這就去晴海碼頭,去那裡回收好了。我坐的是白色卡列那1800GT雙排噴射引擎車。車型說不上來,反正裡邊播放鮑勃·迪倫的磁帶。”
“鮑勃·迪倫是誰?”
“下雨天……”剛開始解釋,又不耐煩起來,改口道,“一個聲音嘶啞的歌手。”
“冷凍起來,等祖父發現新的方法,說不定可以使你起死回生,是吧?過分指望未必如願,但這種可能性並非沒有。”
“意識都沒了,還指望什麼。”我指出,“你真能冷凍我?”
“沒問題,放心好了。我嘛,冷凍是拿手好戲。做動物實驗時,曾把貓狗之類活著冷凍過很長時間。把你也好好冷凍起來,藏在誰也找不到的地點。”她說,“所以,如果順利,你的意識就會失而復得。那時肯定同我睡覺?”
“當然!”我說,“如果屆時你仍然想同我睡的話。”
“會好好做那種事?”
“盡一切技能。”我說,“不知要等多少年。”
“反正那時我不會是17歲了。”
“人總要上年紀。”我說,“哪怕冷凍起來。”
“多保重。”女郎道。
“你也好自為之。”我說,“能和你說上話,心情像多少好了些。”
“因為有了重返這世界的可能性?不過能否如願以償還不得而知,只不過……”
“不,不是那樣的。當然,有那種可能性自是求之不得。但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我指的是能同你交談實在令人高興,包括聽到你的聲音,知道你現在幹什麼。”
“再多說一會?”
“不,到此為止吧,時間不多了。”
“跟你說,”胖女郎道,“別害怕。即使永遠失去你,我也會懷念你一輩子。你不會從我心中失去。記住這點!”
“記得住。”說罷,我放下電話。
時至11點,我在附近便所解了手,走出公園。隨即發動引擎,一邊圍繞冷凍思緒紛紜,一邊驅車向港口行進。銀座大街到處擠滿身著西服的人們。等訊號時,我用眼睛搜尋應該在街上買東西的圖書館女孩,遺憾的是未能找見。觸目皆是陌生男女。
開到港口,把車停在空無人影的倉庫旁,一面吸菸,一面把車內音響調至自動反覆播放功能,開始聽鮑勃·迪倫的磁帶。我把車座後背放倒,雙腳搭在方向盤上,靜靜地呼吸。本想再喝點啤酒,但已經沒了,在公園裡同女孩喝得一罐不剩。陽光從前車窗射進,把我包籠起來。閉上眼睛,感覺得出那光線暖暖地撫摸我的眼皮。太陽光沿著漫長的道路抵達這顆小小的行星,用其一端溫暖我的眼皮——想到這點,我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宇宙執行規律並未忽略我微不足道的眼皮。我好像多少明白了阿遼沙·卡拉馬佐夫的心情。或許有限的人生正在被賦予有限的祝福。
我也順便向博士及其胖孫女給予了我特有的祝福。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具有給予別人祝福的許可權,但反正我是即將消失之人,不怕任何人往下追究責任。我把鮑麗絲·萊肯出租小汽車的司機也列入祝福名單之內。是他用車拉了滿身泥漿的我們,沒任何理由不將他列入名單。想必他正用車內音響聽著流行音樂在某條路上載著年輕乘客風馳電掣。
迎面是大海。可以見到卸完貨面露出吃水線的舊貨輪。海鷗如點點白痕四下斂羽歇息。
鮑勃·迪倫在唱《輕拂的風》。傾聽之間,我想到蝸牛、指甲刀、奶油燜鱸魚、刮臉膏。世界充滿形形色色的啟迪。
初秋的太陽隨波逐浪一般在海面粼粼生輝,儼然有人將一面巨鏡打成萬千碎片。由於打得過於細碎,任何人都無法使之復原,即便是御林軍。
鮑勃·迪倫的歌使我想起租車辦公室那個女孩。對了,也必須向她祝福。她給了我極佳的印象。不能把她從名單中漏掉。
我試著在腦海中推出她的形象。她身穿令人聯想到初春時節棒球場草坪那樣色調的綠色運動夾克,白襯衫打一個黑色領結。估計是租車公司的制服。她聽鮑勃·迪倫的過時歌曲,想象雨幕。
我也想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