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聽進去了。聽著聽著,眼淚就刷地湧了出來。眼淚像潮水一樣洶湧而出時,她是想止也沒法止住了。她拿了一件自己的內衣蓋在臉上,怕哭聲驚動了宿舍裡的同學。她跟她的父母從來就沒有這樣溫馨的交流。她走到這一步,全是父母給推出去的。她突然羨慕高跳跳有一雙這樣知冷知熱的父母,那比有錢更重要啊!如果此時此刻,來送墊被的是她陳菲娜的父親,她是不是會撲過去,對著父親痛哭一場,那個巨大的麻煩,那個恥辱也隨之會解決掉了?在失去女兒的威脅與家庭的尊嚴之間,前者才是更致命的吧?
陳菲娜已經哭得渾身無力,四肢發軟。心臟上像壓著重重的鐵塊悶得透不過氣來。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那就是死吧?死就是這樣一種麻僵的孤獨的感覺吧?
不知是什麼時候了,宿舍的燈也亮了起來,然後是各種嘈雜的動作聲與說話聲。
“菲娜,醒醒啊,你都睡了一整天啦,吃點東西吧!”是高跳跳熱切的聲音。
“好啊!我起來了!”連陳菲娜也吃驚這樣清脆的聲音是從自己的喉嚨裡發出的。這回答似乎不經過大腦直接從嘴裡喊出來的。陳菲娜非常感謝高跳跳從剛才那死亡的睡谷中把她喚醒。生命的本能大過了她對現實的逃避。她揉了揉眼睛,振作精神穿起了衣服。
在食堂吃飯時,高跳跳開啟了她父親送來的那個大號雀巢咖啡瓶子,裡面是高跳跳母親給女兒做的炒醬,節儉人家的伙食。花生仁、精肉塊、豆腐乾塊、筍丁與甜麵醬炒在一塊。陳菲娜說:“真好吃!”她的食慾幾天來沒有這樣好過。高跳跳很高興,說:“這種菜能保持好幾天不壞呢!菲娜,你喜歡,叫我媽媽以後再做。”
第九章 孤獨行走
一
高跳跳起床時,發現陳菲娜的床鋪空空的。高跳跳一陣高興。菲娜今天起得真早啊!是宿舍裡第一個起來的吧。今天一天都是數學競賽輔導,菲娜終於振作精神參加複習了。高跳跳匆匆忙忙地走進水房,準備刷牙洗臉,一看,陳菲娜並不在水房。她那麼早就去食堂吃飯了?高跳跳十分疑惑。陳菲娜一向不怎麼吃早飯,更不用說近來基本沒有食慾了。
高跳跳急急忙忙地吃了一碗稀飯加饅頭,擦了擦嘴,四處找陳菲娜。才七點半,離上課還有半小時呢,陳菲娜到哪裡去了呢?胃裡,米粥的暖香泛了上來,讓高跳跳有一股飽脹滋潤的感覺,緊張的神經慢慢鬆弛了下來。也是她父親傳授的經驗吧。高跳跳的父親說,任何時候都要吃飽囉。一碗白花花的米飯擺在你面前,再揪心的事會變得不那麼揪心。胃裡舒服了,血液就流得暢快了,人就快樂正常了。人只要吃飽睡好了,就是老天砸下大石頭咱也不怕。那時,高跳跳父親聽聞自己有可能是廠裡第一批下崗的訊息後,回家照樣兩碗米飯加半杯黃酒。晚上呼嚕打得震天動地。受了父親的影響,高跳跳也是任何時候都不虧待自己的肚子,哪怕這次考試是全班倒數第幾名,也決不會因此少吃一頓。陳菲娜時常抱怨食堂的飯菜,但高跳跳卻是吃嘛嘛香。她不像這個年紀多數同學那樣心事深埋,多愁善感,考試考砸了最多難過一晚上,一覺睡過,第二天又嘻嘻哈哈的。高跳跳的飯菜票因此也是用得最快的。晚自修後,食堂的夜宵,什麼蔥油餅啦,生煎饅頭啦,赤豆湯啦,是一概不能放過的。到了月末,飯菜票就告急了。問好朋友陳菲娜借,月頭再還。有時候覺得不好意思借,就連吃兩天便宜的素菜。陳菲娜要是和她一起吃,買的大排小排之類,最後總會大半挾給了高跳跳。想起陳菲娜對她的好,高跳跳總會心頭一陣灼熱,不但原諒了她有時出語生硬傷人,而且總會由衷地願意為她做些什麼。
“看見陳菲娜了沒有?”“看見陳菲娜沒有?”高跳跳在操場上教室裡英語角,到處這樣問她班裡的同學。被問的同學一個個搖著頭,看著高跳跳焦灼的樣子倒是十分詫異。這一對連體嬰兒什麼時候這樣生分過?有同學就大刺刺地問:“怎麼啦,你們吵翻啦?”
中午吃飯,下午上課,陳菲娜還是沒有出現。陳菲娜失蹤了整整一天!
“陳菲娜怎麼又沒來?”數學老師皺了皺眉頭。
“陳菲娜到底怎麼回事?她是不想參加競賽了嗎?高跳跳你把我的話轉告給她沒有啊?還有三天競賽就要開始了。”下午,數學老師沒有看到陳菲娜,更著急了。
“她家裡有事回去一趟。她說她要參加競賽的。”高跳跳急中生智,將數學老師應付過去了。這一天,高跳跳坐在教室,如墜雲霧。她聽數學輔導課本就是抱著“友情出演”的宗旨,知道自己不是這方面的角兒,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