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母找了機會,拉過一旁的徐元佐,道:“他其實是你表姐,不可造次啊。”
徐元佐一愣:“娘也看出來了?”
“我又沒老眼昏花!只是人家既然男裝,你就不該揭穿他,否則不是太尷尬了?”徐母關照道:“全當表兄相處,你也大了,小心不要太親暱就是了。”
徐元佐一邊應諾,一邊暗道:娘,您演技真好,我還以為你被糊弄進去了呢!看來你才是高人啊!
他又想到在家時候的母親是何等精明!看來倒是自己離家時日一長,有些淡忘母親的威能了!
“哥哥!你快來看!那裡有海鷗!”徐良佐在露臺上扶著欄杆,大呼小叫。
徐元佐正想吹吹風,看看海景,起身朝外走去,隨口道:“不會是江鷗吧?”
沈玉君斜眼看了徐元佐一眼:“我跟他說的,海鷗。”
——呦呵,還真是很拽啊!
徐元佐沒有搭理她,站到了徐良佐旁邊。只見眼前萬頃海面波光粼粼,在極遠處有隱約的黑點,也不知是崇明島。亦或是橫沙島。
“崇明島本是沙洲,最初是東、西沙。後來海噬東北隅,東西兩沙都坍塌了,又生出新的沙洲。縣城順江下移,再過十多年恐怕又要遷徙了。”沈玉君主動介紹道:“不過我們沈家在長沙經營了幾代,看起來還是很牢靠的。”
徐元佐曾有同學家住崇明島,對此倒是略知一二。道:“索性直接遷到長沙,總好過時不時折騰一番。”萬曆十一年,崇明縣縣城遷到長沙。也就是日後的崇明本島,就再也沒遷走過。
沈玉君陰陽怪氣道:“那還不如指望天上下麥子。”
徐元佐不知道為何這位表姐似乎對自己格外“照顧”。
若說因為徐賀與她爹交惡,那麼這氣應該是平均撒在自己和良佐身上的,但現在明顯對良佐很正常啊。就跟普通的親戚家孩子一樣。
——難道是因為沒我身材好。所以嫉妒我?
徐元佐看了看錶姐隱藏在道袍之下的身段,別的不說,恐怕“飛機場”的考語是逃不掉的。反觀自己,十六七歲的真實年齡,體型勻稱,充滿力量。
“哎,”沈玉君隔著徐良佐,斜眼道。“聽說你考了個縣案首?”
“呵呵。”徐元佐到底是成年人的靈魂,不會跟小朋友一般計較。更不用解釋什麼。
“是收買了考官吧?”沈玉君輕飄飄道。
徐元佐回瞥她一眼,道:“聞人善則不信,聞人不善則信之,這等人真是滿腔殺機。”
沈玉君一噎:“你……倒是挺會說話啊,真是長大開竅了。”
“表兄好像對我幼時很瞭解?”徐元佐立刻抓住了沈玉君話中的隱藏資訊。
沈玉君別過頭去,望著大海,全當沒有聽到。
——跟這種心志堅定,又有閱歷的人交流,真累!
徐元佐開始自己分析,顯然這位表姐的心理障礙頗重。
一個女孩長這麼高,在這個時代難免會自卑。看她步行從容,肯定也沒裹腳。如今雖然裹足並不流行,但是大戶人家的女孩多半會從俗。再加上她為了家族生意拋頭露面,和男子一樣辦事,可見家裡更希望她是個男孩。
這都是讓人產生自卑心理的原因。
從這位姐姐身上的氣場上來看,顯然因為自卑而假裝強勢,因為敏感而偽裝成淡漠。
“你殺過人麼?”沈玉君突然問道。
徐元佐拍了拍嚇呆了的徐良佐:“你先進去,外面風大。”
徐良佐連忙轉身逃了進去,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哥哥和那位表兄,手上抓了一根雞腿壓驚。
“表兄啊,你不用拿這話嚇唬我。”徐元佐輕笑道:“你殺過人麼?”
沈玉君強道:“起碼我見過!”
“表兄啊,你敢殺人,那你敢叫一個人活下去麼?”徐元佐緩緩問道。
沈玉君一愣:“什麼叫敢?人家不是都活得好好的麼?”
徐元佐微微搖頭:“有些人活得並不好,有些人還會不想活。你有沒有能力叫他們重燃生活的快樂和期盼呢?殺人多簡單,我隨時可以想出幾百種法子終結一個人的性命。而我說的‘活人’,你能想出幾種法子?”
沈玉君總算不是蠢人,心中暗道:這雖是小屁孩的胡言亂語,倒是有幾分哲理藏在其中啊!
不過她仍舊不肯認輸,道:“你怎知我沒有?”
“因為你連自己都沒活好。”徐元佐轉過身,面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