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滿入口生津的香米飯似乎永遠賣不完。
“繼續走!繼續走!前面吃飯!”有淮安人站在路邊,一邊撥著人,一邊大聲喊著。
後面的人聽到聲音,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不是一路都在走麼?於是反而放慢了腳步,探頭探腦想看個清楚。
曾阿水站得高,看到前面其實是在安排吃飯了。
有錢一日三餐,沒錢一日兩餐,窮苦人家一日一餐,甚至沒餐……從這個時間點上開飯來說,明明白白是奔著一日三餐去的啊!
曾阿水有些激動,卻不知道為何有人能夠去吃飯,其他人卻還得往前走。直到他走近了,方才一拍腦袋:飯莊招待不了這麼多人。
“為啥他們能吃飯……”有人果然叫了出來。
這話咋聽並沒有什麼錯,然而後果卻極其嚴重。
離他最近的一個護衛飛起一腳,將那說話之人踹到在地。其他人正要打抱不平。呼吸間已經又有幾個護衛衝了上去,將那人圍成一圈,一頓拳打腳踢,直打得那人躺在地上發出呦呦低喚。
其他人頓時被鎮住了。
甘成澤趕到圈中,示意停手。他聽到人群中有人低語,高聲叫道:“誰敢再說怪話。立刻就打回去!這世道要扛活的人還少嗎!叫你走就走,叫你吃就吃,誰敢給爺爺我惹事,煽動人心,就一個下場:往死裡打,打完趕走,分文沒有!”
地上那人連忙滾著身跪倒在地,對著甘成澤磕頭:“小的知錯了,小的就是嘴賤。求爺爺別趕我走!我一家老小都指著我帶米回去呢,求爺爺您大發慈悲。”
苦主都如此反應,那麼旁人就更不會出頭了。否則苦主說不得還要怨你多管閒事。眾人雖然氣憤,卻只能在心頭怒罵:你們這幫浙狗!真是仗了勢了!
這個小插曲就像是石子落入池塘,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靜,隊伍行進之中倒比之前更加整齊了些。所有人路過飯莊的時候,都垂涎羨慕,卻沒人敢說一句怪話。
陳翼直冷眼旁觀了這一幕。他看到甘成澤面帶微笑回來。忍不住道:“佐哥兒的名頭都叫你們給敗壞了。”
甘成澤看著這個嘴上沒毛的小子,不屑道:“你以為這是小事?”
“不然呢?”陳翼直反問
“你雖然這個年紀。大概也聽說過戚爺爺軍紀嚴明吧。”甘成澤操著浙江口音的官話,胸膛不由抬高了寸許,道:“可你知道有回戚爺爺下令出兵,將士卻坐在地上不肯動麼?”
陳翼直是聽著戚爺爺抗倭故事長大的人,不由眼睛瞪得老大:“還有這事?”
甘成澤點了點頭:“我當日也是其中一個哩。”
“為什麼……”陳翼直忍不住問道。
“因為說好了要先開飯,再開拔。戚爺爺說軍情緊急。哪裡哪裡又被倭寇圍了城,要先開拔,打了吃飯。兄弟們自然不肯答應。”甘成澤不以為然道:“這是戚爺爺帶的兵。更近些的還有振武營譁變,說穿了不都是因為沒飯吃,給幾個說怪話的煽風點火惹出來的事?”
陳翼直面色緩和了些:“可是我們不是沒飯吃。只是這裡坐不下,前面已經安排了飯點,更前面我還派人去買了炊餅醬菜,誰都能吃飽。”
徐元佐核定的人工成本是平均每人六錢銀子。實際上護衛每人要拿八錢,勞力人略多些,平均下來只能拿五錢。最近的米價是一兩銀子兩石米,五錢就是一石米,夠勞工吃三、四個月了。
這個待遇因為高得離譜,所以市場部內部做了一些變通。先以市價僱人,保證食宿質量,確保勞工的工作效率,最後若是還有剩下的,用來發獎金,刷名望,固結人心。
“別跟人講道理。”甘成澤不屑道:“沒人聽你那麼多道理。你也跟著佐哥兒吃飯,難道學不來佐哥兒麼?”
陳翼直臉上難看起來,他可是想把佐哥兒一舉一動都學到骨子裡的人。
“你見佐哥兒跟誰長篇大論苦口婆心講過道理?啪!銀子拍下來,什麼事擺不平?”甘成澤顯然十分爽氣。自從吃了黑舉人之後,他也是個小地主,家裡僱了佃農長工幹活,整日拉著一干弟兄操練陣法,訓練新人,氣勢不下當年那些遊擊、參將。
“再者說,我雖然是個大老粗,大字不識幾個,但是有個道理我懂。”甘成澤道:“名聲誰都要,只是不同的人要的名聲卻不一樣。你說戚爺爺,他要個慈眉善目的名聲有什麼用?那是罵他!他要就得要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名聲,叫倭寇一看到戚字大旗就腿軟!佐哥兒是什麼人?那是商場上的驍將,他要仁義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