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
徐階緩了緩,又道:“各地藩王雖然表面風光,對於禮部卻是十分巴結。行人傳王命到諸府,則藩王多有饋贈,獨林石洲不取一文。”
徐元佐心中暗道:聽起來又像是個海瑞式的清官……
徐階微微閉目,想了想繼續道:“曾有一位新科進士在聖駕前告石洲‘私意廢公’,將他原本能夠點解元的卷子取在榜尾。”
與進士登科錄、會試錄一樣,鄉試之後各省也都會出一本《鄉試錄》,民間也有《同年便覽》、《同年序齒錄》之類的名冊。這種名冊當然是以名次排列,當頭就是頭名解元,然後是第二名亞元,第三四五名經魁,第六名亞魁。
這個文件通行全省。呈報禮部備案,甚至可能流傳後世。對於家族而言,能出一個解元更是莫大的榮幸。
而普通舉人則在手冊之後,榜尾恐怕就得倒著翻了。
從解元到榜尾,這何止是心情低落?簡直是吞了一隻蒼蠅!雖然有營養——能中式就很不錯了,但是噁心人啊!
尤其不同於宋朝。舉人是一次性的。明朝的舉人已經可以有官身了,屬於國家儲備幹部,這個名次就是鐵板釘釘,伴隨一身的。所以對於那些看重榮譽的人而言,取不中解元,寧可不要上榜,下回再考。
顯然這位告御狀的進士就是這種人。
“石洲淡然對曰:此君卷中把‘群’字,寫成了‘群’字。君羊並列,不合國朝考體。有欺君之嫌。上命禮部察試卷,果然如石洲所言。”徐階隱去了那位進士的名字,不過可想而知他的前途有多黯淡了。
徐元佐聽了微微有些擔憂:這很嚴格啊!
張元忭見徐元佐蹙眉,不由動了助他一臂之力的念頭。他笑道:“石洲公是潮州人,想來不是陽明公弟子吧。”
徐階道:“石洲的確不是王門中人,不過他與陳五慄交情匪淺。”
陳子號五慄,本名文學,字宗魯。陽明公被貶貴州龍場任驛丞時。他曾師事之,開陽明心學黔學一派。
林大春雖然不是王學弟子。但是與這樣一位開派大弟子往來密切,多少會受到一些薰染,起碼不會對王學視若洪水猛獸。
徐階停了停,問張元忭道:“我聽聞石洲兩任督學浙江,開門講學,吳中人士渡江問業者日益。子蓋可曾去聽過?”
張元忭道:“石洲先生在浙江有兩大的盛會,一是於武林選拔諸生入貢太學;二是在浙中搜求有關人物,著為列傳若干卷呈進,以充修《實錄》。至於講學其實並不多,也無甚出人之語。”
徐元佐知道張元忭是個謙謙君子。只會揚人之善隱人之疾,斷不會貶低別人故作高妙。一句“無甚出人之語”,可見林大春在學術道路上走的並不深入。
徐階顯然對林大春十分熟悉,並不以為怪,旋即又問了紹興地方史志的話題。
張元忭對答如流,如數家珍,盡顯風雅。
眾人談了一會兒,移步飯廳,一人一張食案,婢女呈上攢盒。
徐元佐一直以為攢盒是臨時帶飯帶點心的飯盒,沒想到正餐上也可以用。
那婢女又為徐元佐將攢盒裡的一格格不規則的小格子取出擺在食案上,倒像是小孩子玩的七巧板玩具。
徐階撫須笑道:“越人真是靈秀。”
張元忭臉上一紅,道:“學生也是從俗之人,如今用攢盒就餐漸已成風,倒也是有些好處:節儉。”
徐元佐看著這些做工精美的漆器攢盒,只一個小碗入手便極沉,顯然是名木所作。外表描金繪彩,根本不是便宜貨。若說節儉……恐怕是跟官窯瓷器、金盤銀碗比較而言。
不過越菜清雅精緻,注重“清香”兩字。尤其是張元忭這樣的官宦之家,還要用各種花露花醬調味。一餐完畢,齒頰留香,腹中雖然不飢,卻有種沒吃過飯的感覺。
——還真是養生。
徐元佐用茶漱口,發現這漱口茶竟然不比自己平日辦公時用的茶。
——外表看起來衝上清雅樸素,隨意一個小細節都是用銀子堆出來的啊。
徐元佐心中暗道:這種生活中釋放出來的美學,果然可以秒殺一片大紅大綠金碧輝煌的豔俗暴發戶了。
徐階因為上了年紀,便回雅舍小憩。
徐文長本要告辭回去,被張元忭留下下棋,徐��怨邸P煸�粼蚪櫨檬櫸浚�詞榱紛鄭�急贛�肌�
過了個把時辰,張氏宅子又熱鬧起來。
原來是張元忭的父親張天覆帶著孫子從鑑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