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到順治皇帝去世時,天下的治理還遠遠沒有達到百姓能夠安居樂業的程度。多爾袞入關後,確曾實施過一些善政,用當時人們的說法形容,就是解天下於倒懸,令多年備受荼毒的人民“立有樂生之心”,就是說,災難深重的人民有了活下去的願望。但是,從多爾袞攝政到福臨親政的十八年間,也實行過一些真正的暴行惡政,成為人們新的痛苦根源。其中,最為歷史所詬病的就是圈地、投充、逃人等惡政惡法,還有初露端倪的大規模文字獄與政治迫害。
圈地從多爾袞入關之後的當年十二月份就開始了,目的是將京畿地區即北京周邊包括今日天津、河北部分地區的無主荒地清理出來,安置入關後的八旗將士。當時,這一帶地方有大片土地為明朝皇室、藩王、勳貴、太監們所兼併,經過戰亂,許多變成了荒地。以此安置八旗將士似乎也無可厚非。
玄燁親政(2)
然而,圈地令下達後,在執行過程中卻演變得一塌糊塗,成了事實上無代價掠奪當地人民土地的、名副其實的惡政。圈地所到之處,原來的主人立即被驅逐出去,房產田地被無償佔有,甚至妻子兒女都有被強行留下為奴為僕為妾的。當時,中央政府下令,為了保證滿、漢民眾不至於發生糾紛,要將他們的居住地分開來,因此,要求地方政府務必根據土地質量,給那些土地被圈給滿人的漢人以補償。但實際上,這些政策口惠而實不至,並沒有得到很好的執行。由此,造成京畿地區大批人口流離失所。一時間,各種史籍中,充滿了當地人民背井離鄉、逃荒要飯、土地撂荒、吃糠咽菜的記載。
與此相關聯的,則是產生了一個怪怪的社會現象:投充。
所謂投充,指的是自由民自願投到滿人門下充當奴僕。這種現象在當時的京畿地區曾經大量出現。中央政府聽之任之,多爾袞甚至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樣可以“為貧民衣食開一條生路”。實際上,願意給人做奴做僕的天生賤骨頭應該不是很多,這種反常現象一定是因為迫不得已才會發生,和漢族農民失去賴以生存的土地有關,和八旗軍兵的威勢脅迫有關,可能也和逃避徭役賦稅有關。因為投充為奴之後,這種徭役賦稅就可以豁免,至於其定額是否轉嫁到別人頭上,就顧不了那麼多了。因此,在這一地區,形成了事實上的漢人不得不給滿人種地、做奴做僕和當差納稅的局面。
除上述者外,另外一項名聲很壞的惡法就是逃人法。早在努爾哈赤的後金時期,女真人就曾經以暴力將大量漢族自由民轉變為自己的奴隸。因此,這些奴隸的逃亡,也就成為困擾後金政權與大清朝的一個大麻煩。當年皇太極出兵朝鮮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朝鮮把大批逃亡漢人交還給明朝,不肯將他們遣返後金。如今,這種逃人現象愈演愈烈。順治初年,甚至幾個月間就有數萬人逃走。為此,清朝中央政府制定了極為嚴酷的逃人法。並在兵部裡設定一位副部長,組成龐大機構專門緝捕逃人。
該法令的主旨在於保護滿族人的財產不受損失,因此,就將懲罰重點放到那些收留或藏匿這些逃人的人家身上。這些人不但自己會失去性命,就連左鄰右舍的十戶人家也都要被牽連同坐。
大清朝冊封的四大漢族異姓王之一耿仲明,曾經收留了一批漢族逃人,結果被發現,最後,這位為大清朝立下過汗馬功勞的王爺不得不自殺謝罪。廣西巡撫,相當於今天省長的郭肇基被查出藏匿了五十三名逃人,結果,這位省長被處死,家產全部沒收。
當時,有一些滿、漢流氓勾結起來,假扮成逃人,躲藏到一些殷實人家,然後,再以檢舉揭發相威脅,以敲詐錢財。史書記載說,為此而傾家蕩產者不計其數。並且,花樣翻新,到了令人防不勝防的地步。一些絕望的逃人,也在走投無路之際,選擇了自殺一途。康熙八年的清代官方史書記載說:“八旗家丁上報的自殺人數每年都不少於兩千人。”(《清史稿》列傳五十,朱之弼)。同年,親政後的康熙皇帝曾經對這些旗人家中屢屢發生的奴僕投水、自縊事件發出過譴責和警告(《清聖祖實錄》卷三十)。
順治年間,有一位名叫李裀的監察官員,上書皇帝,認為逃人現象有“七可痛心”,建議國家改變一味的嚴刑峻法。他說得精闢而微,充滿了憂國憂民的一片赤誠。誰知,經過滿清諸王貝勒討論,竟認為李裀雖然是監察官員,應該允許他發表意見,他所說的一切,按照法律也無罪,但他說的“七可痛心”卻情由可惡,因此,應該處死。就是說,法律這玩意兒,必須服從權貴們的感覺。他們也知道這種事情太不光彩,但在利益和名聲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