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打的什麼鳥仗!”四號艦的艦長楊九成把頭盔抓起來拍在桌案上,咬牙切齒。
既然敵軍在此嚴陣以待,大夥繞到上游去,換個地方登陸便是。何必明知道打不過人家,還繼續糾纏不清?
“可不是麼?”指揮艙裡的其他幾名將領,也急得兩眼冒火。
四號艦是由哨船改造來的,雖然比蒙元那邊的貨船結實一點兒,卻遠比不上專門為作戰而打造的仿阿拉伯式三角帆船。捱了幾炮之後,船艙裡已經嚴重進水。再一味地堅持下去,估計很快就得步五號艦的後塵。
“大總管,大總管在旗艦上!”副艦長劉十一卻沒有與眾人一起發牢騷,向外看了看,小聲提醒。
淮安水師在訓練時,就一直強調命令和秩序。作為輔助戰艦的指揮者,他們必須時刻與旗艦保持一致,不準自作主張。因此在劉十一看來,旗艦上的主將常浩然,之所以跟敵軍泡起了蘑菇,肯定是受了朱總管的指示。否則,任何一個有經驗的艦長,都不會做這種光捱打無法還手的蠢事。
四號艦的艦長楊九成立刻就變成了啞巴,喘著粗氣將頭盔抓起來,再度扣住自己光溜溜的大腦袋。他有勇氣質疑常浩然的指揮能力,也有膽子偶爾跟水師統領朱強頂上幾句。但是,卻絕對沒有任何膽量去質疑自家主公。這不僅僅出自於對權力的畏懼,還出自於內心深處的崇拜。
不光是他,整個淮安軍上下,都罕見有敢在任何方面對朱重九提出反對意見的武將。相反,這些出身於社會底層,心腸耿直的漢子們,對自家主公有著近於盲目的信任。相信後者所做的一切,都絕對正確,大夥即便暫時看不出到底正確在哪裡,也要緊跟到底,亦步亦趨。包括剃光腦袋上的頭髮這種驚世駭俗之舉,都要不折不扣地模仿,哪怕被家中的長輩們戳著額頭大罵,也絕不悔改。
整支艦隊中,剃了光頭的不止是楊九成一個。相信自家主公必然還藏著後手的,也不止是楊九成一個。大夥一邊駕駛著戰艦在炮火中穿行,一邊繼續焦急地等待。等待後招的施展,等待那個曾經創造了無數奇蹟的男人,再度帶領他們去收穫下一個輝煌。
“繼續!”那個揹負了無數期待的男人,此刻就像個雕塑一般站在旗艦的指揮艙裡,眼睛對著窗外,一動不動。
四艘戰艦,都受了輕重不同的傷。其中最運氣最差的二號艦,船身已經開始朝一側傾斜,再捱上兩下,有可能就會下沉。然而,他依舊不準備做任何戰術調整。
他在等,等山上的人做出反應。
剛才在跟岸上的火炮糾纏時,已經有人在山頂,用玻璃鏡子多次向船上反射陽光。而全天下能奢侈到用玻璃鏡子向友臨隊伍發射聯絡訊號者,只有淮安軍一家。
如果山上有一部分紅巾軍來自淮安的話,那帶隊的人,就必然是徐達。
朱重九相信前世歷史中的那個名將,今世現實裡頭那個放牛出身,最初識字不過一百,卻始終隨著淮安軍一道成長起來的徐達,不會丟棄部屬獨自去逃生。
他相信只要徐達在山上,就會明白自己此刻到底為什麼而徘徊。
“呯!”一枚炮彈砸在戰艦附近的河面上,濺起巨大的白色水柱。朱重九的全身上下,立刻被從舷窗處濺進來的河水淋了個透溼。
但是他卻沒有躲閃,只是用手在臉上迅速抹了一把,然後舉起手中殺豬刀,給木牆上的正字,又重重添上了一筆。
一共六個半正字,迄今為止,不算最初沒有統計的數字,戰艦和岸上的火炮,至少已經廝殺了三十四個回合。
“大總管~!”副艦長孫德帶著數名弟兄衝進來,急得火燒火燎。
“發訊號,讓四號艦退到北岸。其他戰艦,繼續對岸射擊!”朱重九回頭看了看他,臉上沒有人任何表情。
“是!”副艦長孫德不敢違抗,躬身施禮,然後快步衝上甲板。“四號艦退出,其他戰艦,繼續戰鬥!”
“四號退出,其他戰艦,繼續戰鬥!”瞭望手王三迅速掛出訊號旗,然後高高地舉起鐵皮喇叭。“四號退出,其他戰艦,繼續戰鬥!”
“四號退,其他戰艦,繼續戰鬥!”
“四號退,其他戰艦,繼續戰鬥!”
一面面訊號旗,接連在戰艦上掛了起來。
“轟!轟!”四號戰艦側舷上的兩門火炮,憤怒對著岸上來了一次齊射,然後拖著傾斜的身軀,順著水流、不甘心地漂向了北岸。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岸上的四斤炮,用齊射來歡送淮安軍的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