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離開。剛剛由中軍送過來的賞金就堆在空出來的炮彈箱子裡,閃閃發亮。
鉅額的犒賞,令來自徐州軍的炮手們,暫且忘記了畏懼和負疚,動作嫻熟得如同行雲流水。
“給我打,狠狠地打!瞄著那支掛紅旗的大艦打!”千夫長李良像只猴子般在火炮之間竄來竄去,兩隻眼睛裡寫滿了瘋狂。
作為降將,他比身後的色目人還希望建功立業。
作為一條瘋狗,他必須用以前袍澤的血,來證明自己對主子的忠誠。
“該死!”王保保狠狠瞪了李良的背影一眼,眉頭緊鎖。
無論此人打得多賣力,此戰之後,炮隊的將領都必須換人。如此威力巨大的兵器,必須掌控在一個值得相信的人手裡。而李某人既然能背叛趙君用,誰也保證不了還會背叛第二次。
“大哥,他們撐不下去了,馬上撐不下去了!”脫因帖木兒的注意力卻全都在那艘正在退出戰場的大船上,拉了下王保保的衣角,興奮地提醒。
“馬上歸隊!”王保保迅速從炮陣上將目光收回來,皺著眉頭命令。
“嗯?”脫因帖木兒滿臉不解。
“水上的人撐不下去了,山上的紅巾賊,估計也差不多了!”王保保推了他一把,快速補充,“趕緊回到你的隊伍裡去,讓弟兄們做好準備。等紅巾賊從山上衝下來,立刻卡死他們的退路!”
“知道了!”脫因帖木兒興奮地大叫一聲,彎著腰,衝向岸邊的樹林。
王保保衝著他的背影笑了笑,舉起望遠鏡,仔細搜尋鬱鬱蔥蔥的山坡整個芒碭山區的靜悄悄的,絲毫不被水面上激烈的炮戰所動。但是王保保相信,對手肯定藏在不遠處的某一個隱秘地方。
戰局已經發展到現在階段,對手其實沒有太多選擇。要麼被困死在山上,要麼豁出去犧牲,將戰船上的人接回去。
他知道對手在等,等著一個最佳進攻機會。
他也在等,等著對手出現,然後一舉擒之。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將領,王保保有足夠的耐心。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將領,徐達的耐心,絲毫不比王保保少。
在距離探馬赤軍炮陣不到五百步的山坡頂上,他穿著一件沾滿了泥巴的鐵甲,靜靜地等待。
在他身後,則是千餘名淮安軍老兵,每人的前胸上,都套著半件板甲。用帶子繫緊,在後背處打上死結。
板甲表面,一樣是沾滿了骯髒的泥巴。
團長路順蹲著蹭上前,探手撥開眼前的野草,“徐將軍,差不多了吧?!弟兄們都快曬暈了!”
“再等!”徐達數了數身邊樹皮上畫的正字,咬著牙吩咐。
一共九個正字,四十五筆。
已經等了這麼久,他不在乎再多等上幾分鐘。
自打被洪水困到芒碭山上那一刻起,他就相信,自家主公不會放棄第三軍。哪怕是在芝麻李昏迷不醒,趙君用已經準備將隊伍化整為零,各謀生路的時候,他依舊沒放棄希望。
他相信,只要自己還在芒碭山中,淮安軍的戰船,就一定會主動找過來。
因為從徐州城下第一戰時候起,那個殺豬的屠戶,就沒放棄過任何弟兄。
而今晚,那支船隊終於來了,帥艦上打著一面鮮紅的戰旗。
身為淮安軍的指揮使,徐達知道那面紅旗代表著誰。
士為知己者死!
人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而國士之報,就不僅僅是將船上的人接上山,然後商量著如何配合突圍。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山腳下,忽然響起一連串爆炸。戰艦改變戰術了,與對手糾纏了四十輪的艦炮,忽然把開花彈打上了河岸。
大團大團的泥巴被炸起,河灘上,硝煙瀰漫。
“換開花彈,換開花彈!”千夫長李良受到提醒,立刻跳起來,瘋狂地咆哮。
那種帶著捻子的開花彈,他這裡也有。因為剛才打得太緊張,一時忘了用而已。既然淮安軍開了頭,那就別怪他還以顏色。
“是!”兩名距離李良最近的炮手,興奮地答應著。撬開一個炮彈箱子,將開花彈塞進剛剛發射完的炮口。
壓緊,裝藥捻,矯正炮身,瞄準,點火。
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轟!”“轟!”兩枚開花彈先後飛出炮口,在戰艦附近爆炸。一艘三角帆船的主帆,被跳出水面的彈片撕開了個巨大的口子,船隻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