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林心中大怒。
——此局已敗,但他並不慌,因為他還有‘談局步’、‘袖手刀’與名馳天下的‘玉堂金馬九重深’。
他還有文府。
文府的人,是敗得起一局兩局的。
他一抬頭,眼中極恨地看了庾不信一眼,真氣已貫注筋脈。
文翰林冷哼一聲:“欺我者死!”
一語未落,他已然出手。他出手的就是他馳名天下的“袖手刀”。
他這時已動殺意,出手已非那日秦淮河邊初始時對蕭如的招意。
庾不信卻冷笑道:“我早已數次說過,‘你可真正識得這一杯酒的滋味嗎?’可惜你冥頑不悟,我也就不算不教而誅了。”
堂上此時空無一人,只有他們兩個在。
庾不信的‘煙火縱’之術也已提至極限。他誘發了文翰林全力攻擊後,人卻向後疾閃。他正閃向那大堂的正中。
文翰林全力追擊而至。
他要殺這庾不信以洩憤。此戰已敗,敗後,叫他如何回去面對文昭公與由此必然到來的畢結那小子更強有力的挑戰?
就在這時,忽聽大廳牌匾上的有人低低說了句:
山、有、木、兮……
——山有木兮木有枝。
文翰林大駭。
他已感覺到劍意,這叫出的幾字分明是一招劍法。
而這出言之人,分明是他已期必死的駱寒!
他才一轉頭,就見空中有一抹弧劍微微顫抖的劍意向自己胸口浸來。
這一劍,當真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如山生木,如木生枝,天然自在,全無痕跡。
文翰林適才力襲庾不信,此時已無暇收手。只聽他只來得及一聲輕慨——我是什麼都算到了,江南之人、無不算到,只是忘了、忘了那最不該忘掉的還遠居於淮上的那一杯酒。
我不該輕信有北朝金張門的牽制,他已無力南顧啊!
他縱未曾親至,但破局之力,也猶較我為勝!
然後,那抹劍意在文翰林胸口一收即回。駱寒一擊得手,已翩然遠去。門外、文翰林只來得及聽到一聲駝鳴——那他本以為空鞍而返的駝的鳴聲了。
他眼看著自己胸口的血色漸漸浸開——袁老大為顧江南之局與文府之勢,不肯輕易與自己鬧翻。駱寒這次出手分明是代他來殺自己。看來,淮上與‘轅門’之盟已成。
他恨恨地看向門外,他不甘呀,他此生不甘!
李捷與韋吉言趕至時,袁辰龍已誅金日殫。而落拓盟突襲之人這時已得空而撤。畢結心憂文府實力,也不敢盡出全力,只有也撤。旁觀之人見局面不好,誰不開溜?
只見李捷與韋吉言同時色變。只聽袁老大道:“看來李兄所言不錯。江南之地,確實江湖未靖,宵小橫行,是兄弟管治不力。我與駱寒戰罷,他一劍得遁。我才下得山來,就見山下竟有江湖仇殺。兄弟重傷之下,只有全力驅之而去。哪想還有這麼個故扮傷勢欲就此襲擊我的一個好手。”
他指了指地上的金日殫:“兄弟只好下手除之了。”
他眼望著李捷與韋吉言,冷冷相看。
李捷色變道:“他就是北朝金使帶來的金日殫!”
袁老大似很吃驚道:“他就是金日殫?怎麼會已受此重創?是李兄已暗裡搶先出手了?”
李捷面色慘白,與韋吉言互顧一眼。
只見地上的金日殫似氣息間猶有餘絲,他當下抱起,和袁辰龍只客套了下,目中猶帶恨意,就帶著李若揭的三個弟子飛身而去,猶欲圖將金日殫全力施救。
袁老大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意興蕭索——有寄堂上的駱寒此時也該成事了吧?以他一劍之利,加上庾不信的老謀深算,想來不會出錯。他眼前似又浮起駱寒那一劍難掩難遮的光彩。今日他與駱寒在紫金山頂為顧及易杯酒調和之言,均未全力出手。
——易杯酒遣庾不信明裡以‘落拓盟’與江南文府結盟,暗裡卻託蕭如一寄款曲;又遣小英子沿途賣唱,寄語駱寒他所謀之局,幾已誘轉了整個江南關注此事之勢力。這一招局變,當真是高呀高!
袁辰龍輕輕一嘆:華胄他們在虎頭灘中該還在等著自己。這個江南危局,目下總算暫避過去了吧?
他心中忽苦苦一痛,不由就想起為他籌謀,應付過這一險局的那一個女子。他眼前似極痛極痛地浮起了一個女子曾那麼倩影輕歌、巧笑相看的臉。
——這麼久了,這些天,他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