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2 / 4)

,但是她的耳朵並不背。外婆正在井臺邊打水,她的水剛好打到一半,塑膠桶就懸在半空中。她突然不動了,也沒有看我,眼淚卻一下子下來了。我沒有說安慰的話,也沒有替她去擦眼淚。我只是走過去,把一桶水幫她給提了起來。然後我抱住外婆,抱住我至親的親人,輕拍著她的背。我說外婆,我會來看你的,你還要活好幾十年呢,我討老婆時要來接你,我要你幫我照看孩子呢。外婆終於笑了起來,像一個大孩子似的,她把眼淚都落到了我的肩頭。我想,其實我是外婆的生命,而不是我母親的生命。我母親的生命,給了化肥廠裡的工人。

我踏著暖洋洋的春光回到城裡。走進那條熟悉的弄堂,開啟我父母親留給我的老舊的一間兩層小樓。空氣裡瀰漫著一股黴味,我環視著四周,環視著粉塵的一場舞蹈。陽光直直地從視窗跌撲進來,跌撲在木地板上。我把行李丟在地板上,行李落地的聲音很沉重,行李揚起了一蓬灰。灰塵鑽進我的鼻孔,所以我在房間裡打起了響亮的噴嚏。噴嚏聲裡,我一屁股坐了下來,坐在一堆粉塵裡,坐在一堆往事裡,坐在一堆黴味裡。很久,也許是兩個小時,也許更久,反正我提起精神從地板上站起身來的時候,已經是日暮黃昏。我推開窗,看到了夕陽。夕陽與木窗之間有著太多的親近,我想,我的生活又要重新開始了。

第二天我打掃屋子。整整一天的時候,我都在擦洗掃拖,把一樓一底搞得窗明几淨。這兒到處是老城裡的民居,也許某一天這兒會因為市政建設而夷為平地。我喜歡小小的閣樓,我在閣樓裡可以上網聊天泡美眉,可以聽音樂,可以睡懶覺。閣樓是我的一個殼,就像蝸牛的殼一樣。我在殼裡,安謐,並且有安全感。傍晚的時候,我叫來外賣,洗了一個澡,坐在木地板上開啟了啤酒。我想要和自己乾杯,我想要找一份工作,想要有一個新的開始。比如離開以前生活的圈子,斷絕和所有兄弟們的來往。我不想再要刀光劍影,我的骨子裡,是一個瘦弱而虛偽的小男人。有時候,我甚至幻想要有一個家,一個妻子一個孩子,我掙來錢三個人花。然後,在雲淡風輕的日子裡,把他們帶到楓橋小鎮外婆的院子裡。這算不算世俗?

我在喝著啤酒,喝了一瓶又一瓶。我的酒量不怎麼好,也不怎麼壞。大概五六瓶是不會醉的。我開啟第五瓶酒的時候,門被推開了。一個穿著寬大棉襯衣卷著袖子的男人,一個穿著牛仔褲的男人,一個穿著安踏運動鞋的男人,一個眼睛裡含著太多憂傷的男人,突然出現在樓梯口。他一言不發,只是定定地望著我。我看到了他臉上的一道並不很醒目的疤。他的喉嚨咕咕地歡叫著,很久以後才發出一個音節,小門。他叫出的“小門”,有那種變了聲調的嘶啞。我沒有答應,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很長時間裡,我們在黃昏的老屋裡對視著。兩個男人的對視,像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對視一樣。前者是友情,後者是愛情,或者歡愛之情。

這個男人,叫做阿德。阿德慢慢走到了我的身邊,我發現他走路的樣子有些異樣。燕子說他的腳筋受了傷,那麼他一定是有些瘸了。在我身邊站了很久以後,他緩慢地坐到在地板上,開啟一瓶啤酒喝了起來。我望著他,望著半年前形影不離的朋友。他說,小門你怎麼可以半年沒有音訊,你怎麼可以把老朋友都給忘了。他的情緒有些激動,說完這句話,他就把一瓶啤酒給一氣喝了下去。我想我應該安慰一下這個男人,我說我沒有忘,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阿德冷笑了一聲,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阿德說,我天天都來這兒看一次,看你有沒有回來。今天,我總算發現,封了半年的門,已經有了開啟的痕跡。我說阿德,不是我不想聯絡你,是我想要離開這個圈子,我想要安靜的生活。阿德不再說話,他灌下了第二瓶啤酒。這樣的灌法,我害怕他醉去。我說你別這樣的喝法,會醉的。阿德抬眼看了我一眼,說醉有什麼了不起,對於我這樣在刀尖裡行走的人來說,死都沒什麼了不起,醉還有什麼了不起?

我和在刀尖上行走的男人

我們繼續喝酒。酒瓶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閣樓裡垂著的白熾燈,發出瘦弱的光。我們很快就都醉了。阿德丟掉了酒瓶,他抱住了我,哭了起來。我拍著他的背,我說阿德你別這樣,你是男人,你自己也說了是在刀尖上行走的男人,你不可以哭的。阿德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阿德說我離不開那個圈子了,我害怕有一天突然之間,會把命也丟了。阿德說,你離開吧,你不要再過以前的生活。你和我是不同的,你的生活應該平靜,應該像別人那樣,有一個幸福的家。

我們喝得東倒西歪。我們一起搖晃著身子打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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