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經萬事看淡,這兩年在明州反而過得清靜,卻在自撰家世時,偶爾神臺清明,汗水涔涔而下,不曉得千秋之下。功過如何評說。但人皆有諱惡忌醜之心,家書中雖可萬般遮掩,卻只怕秦檜在朝中治史,偶有不當處,將自己當作了白手套,黑鍋背盡,一無是處。
此番惴惴入京。不曉得禍福如何。在明州臨行前也曾買卦,得籤雲:“行至險峰處,拔得雲霧開。”這才放心前來,豈料入京便得此訊息,恰如五雷轟頂!
嶽案一翻,自家萬世子孫皆難逃其罪,豈是可以輕易翻得的?
“朕也並非論岳飛功罪,嶽雷之功,事關河北民心,異時若圖北上。只怕民心不在國朝。只此方是大患哪!”趙構靠在御案上,木然盯著跪伏於地,戰戰兢兢地王次翁,百感交集。
當日正是秦檜與這班臣子,協助自己定了岳飛之罪,收回四鎮兵權,朝庭得免藩鎮之禍。也為和議之成。韋后之還,實有此人莫大之功。但眼下卻有輕重之別。
趙構自家豈不曉得,嶽門翻案之後,於自家誅殺有功之臣的是非,在史上必有公論,但眼下卻有“火燒眉毛”之急,容不得慮及以後了。
江南已經轟傳,道是岳家軍在河東地面勢如破竹,太行英雄盡奉嶽雷旗號,四下出擊,金人惶惶不自安,河北動盪。諸般說法之外,另有一層意思:“若是嶽帥還在的話……”
江南已經如此,河北呢?那些被嶽雷解救出來的宋民,他們還會心向朝庭麼?還會心向趙宋天下麼?此後會不會另起雄圖,在河東、河北與自家分庭抗禮?金人或者一時未必便垮,但北伐卻是宋國的天職,遲早是要去做的,到那時若民心已經不在,還有何意義?
楊再興所奏之事中,只有這一條,讓趙構真正為之寢食難安!
“陛下!”秦檜匆匆趕到垂拱殿,自從聞說趙構悄悄將王次翁召至大內,秦檜便放下手中一切事務,火急入宮,此事必為嶽雷而來,秦檜豈不清楚:“若賞有功之臣,未必要先去其父之罪,大宋朝除卻誅連之罪,餘皆許以功折罪,倒也並不壞朝庭體例。只是楊再興所奏之事,遠在河東,坊間所傳,多虛而不實,如此難孚朝庭功賞之明,不若遣一得力使臣至河東,查勘真假,若實有其事,再定封賞也不遲!”
趙構聞言,無話可說,只得道:“秦卿所奏不差,朕早有此意,只是人選難得,秦卿可有主意?”
秦檜回顧王次翁,後者渾身顫抖,不敢置一辭。
開玩笑,莫說河北金人防範甚嚴,便是入了嶽雷軍中,以此前和岳家地恩怨,只怕要落個全屍也難!
“此事容臣再斟酌,眼下尚無人選!”秦檜微微一笑,留了個後手。
出殿時,秦檜走在王次翁身後,讓這老頭子先行,只見得王次翁顫顫巍巍,處處冒汗,再不復當日在臨安的精明,也是心下喟然。
次日,秦檜上奏,薦範同為河東宣撫使,赴河東安撫宋民。
範同聞說,曉得秦檜借刀殺人,惶惶將家人召在一處,道:“昔時悔不該聽秦檜擺佈,眼下布個必死之局,卻喜得並未落汝等之罪,還可逃得一劫,老夫此去,汝等好自持家,不必傷痛,後世子孫,絕不可做官!”
範府闔門大,卻是無計可施。
王次翁聞說,盡囊中金銀,置辦一批古玩玉器,親自送入相府。秦檜不為己甚,居然接見,頗加安撫:“先生年高,須好生保重,這等往返之事,日後早早與本相說來,自會備軟輿來接,何必途中辛苦?”
王次翁豈會聽不出譏刺之意,卻是人在屋簷下,忍氣吞聲道:“相公再生之德,老朽沒齒還忘,範大人當日與老朽共定四鎮之策,老朽卻蒙相公如此周全,何以克當!”
秦檜卻陰陰一笑,道:“範同還是小事,此去只願嶽雷早早下手!”
王次翁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訕訕笑:“相公高明!”
秦檜之意,嶽雷之功必無虛假,若是朝庭真個派遣使臣去查,返報回來,便已經板上定釘,再也修改不得,趙構也可藉此挽回河北民心。但在秦檜未死之前,豈會輕許趙構北伐?當日撻賴許秦檜南返時,已經明言:“相公此去,必有一場大富貴,只是若江南有不利大金之處,全仗相公周全!”
眼下封賞之事,還差最後一個環節,便是勘實。
只有在這個環節上做好文章,才有可能阻止嶽雷“名正言順”地享受朝庭爵祿,也防止其後人有機可乘,為岳飛翻案!
秦檜的文章,便著落在範同頭上:若是範同到了岳家軍中,哪一位將帥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