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算了罷,這便已經是天大的便宜了,若是像楊家那蠢材,上次便不肯給這姓周的面子,硬生生讓市舶司收了一成的貨去,哭也無處哭去!”
背後艙中轉出一名高大紅臉漢子,深深呼吸一口海風,笑道:“俗語云,縣官不如現管,這等小人倒好打發,卻是得罪不起,王某見識了!”朱老大見來人,忙拱手道:“王主事一路辛苦。船上人多貨多,小老兒事煩,照料得不周,還請勿罪!”
王蘭拱手道:“朱老大說哪裡話,某在船上,添了多少麻煩,連船錢也不曾收一文,這個如何當得?”朱老大連連擺手:“嚇!王主事能上船。那是給咱老朱多大面子!日後平江府李老闆那邊。還須王主事多多照拂。便是咱家的財神菩薩,供還供不及,哪裡收什麼船錢?異日從呂宋返泉州時,若主事還未返平江,小老兒定來侍候!”
當下朱老大陪王蘭下了船,在泉州城中“清泉閣”住下,代王蘭付過五日地房錢。交待店主小心侍候著,才點頭哈腰地尋城中番商去了。王蘭在店中第三層閣樓上清靜處,叫了幾碟精緻小菜,暖上一壺紹興黃酒,細細觀看裡許外的泉州港,感慨萬端。
在晉城公幹時,見過最多的船便是開封府和鄂州碼頭上的船隻,其中又以鄂州碼頭上最多。但不過是些一二百石的小船。除了裝貨而外,能夠安置得三十四人便算大船,而此番從平江府出發。李德隨便招呼一聲,搶著要裝自己南下的貨船便有四艘達到了千石以上,直可容得下數百人在船上,雖然貨多了些,自己最後選擇的這艘新船上也有水手和客商一百餘人,絲毫不覺得太擁擠,一路上已經覺得大開眼界。到泉州一看,這樣的大船在港中竟然不下上百艘!而碼頭上奇形怪狀之徒,膚色髮色各異地番人云集,本地人竟然連看都不看一眼,想是已經見慣不驚了。
“此間交易,定然遠甚於晉城榷場!”一向以晉城對外貿易為主業地王蘭見到這等情形,眼珠都綠了,是以不急著去找泉州城中分號,而是在此整理一下頭緒,算計應該如何利用此行得到地訊息。同行的船上,大半客商都是與自己所買的貨同行至此,朱老大卻兼有三個身份:船主、官員、貨主。作為船主,這艘船是幾名股東出資共造,朱老大隻是其中之一;作為官員,他也受平江府市舶司委派,負責一船的稅收與盈利的分成,若是稅收累計繳得高些,日後還會由市舶司申報正式的職銜,也未見得就在那綠袍官員的品級之下;作為貨主,自然船上每一批貨中,老朱都會夾帶一點,或者從客商地貨中抽取一些作為船資,因此也須參與到交易中去。
晉城必須有自己的大船!這是王蘭得到的第一個結論,目前晉城的船在江面上已經算得上大船了,動輒上百石的船在江面上還沒有第二家商號可以相比,但與泉州這些個大商賈們比較起來,哪那些可以遠航萬里水路的海船比較起來,晉城商號的船就小得可憐了。一路上王蘭已經打聽過,一艘船的造價差不多一石十餘,若要造三百石地船,大約總須花費在四千上下,特別大地船結構複雜,價格自然更高些,上千石的大船,造價總在兩萬以上,都是用的上等紅松木製造,防水防蟲,海船艙內分為許多封閉地隔間,便是有少許破損也不致傾覆,船上共有三桅六帆,須二三十人才可以操縱得穩妥。但若是貨物不錯,一趟南海之行,便足以收回船本來,是以泉州城中大船比比皆是。而泉州船行中的造船技術眼下也舉世無雙,這樣的大船難不倒匠人們。
第二是要下南洋貿易!這是讓王蘭咬牙切齒數日後得到的重要結論。聽朱老大介紹,泉州城中不下十萬戶,江南除了臨安之外,便以這裡的人口最盛。其中數家以海貿起家者,原來都不曾讀書進學,卻在十餘年間身家數百萬,甚至個別有上千萬者,遠比臨安城中富戶有錢得多了。當然,臨安城中還是有兩個大富的,像趙構和秦檜便足以傲視這些商賈,但民間卻一個也沒有。
王蘭聽了,也只是一笑而罷:若論有錢,天下間能夠與楊再興比肩的也不過三數子,只是晉城積儲的財富來自南北間的貿易的七成,最終將用於恢復大業,哪像泉州城中這些富戶們,一個個整治得好大宅子,享受人間極樂。只是若能夠照搬這等發財的路子,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為晉城積累大量財富,卻不是有助抗金大業矣?
入夜時。店家得王蘭指示,前往晉城商號泉州分號中通知主事的到清泉閣來,還未掌燈,泉州分號主事張遠才便腆著大肚子,滿頭油汗地跑到清泉閣來,進
叫:“店家,王爺在何處?快快帶某家前去!”
王蘭在樓上拍欄笑道:“遠才兄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