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闊臺會同他說的自然不可能是什麼好事。
只是縱然知道對方的用心,他仍是一時之間驚怒不已,以至於忘了顧忌,一頭撞進成吉思汗的金帳去質問,而後……他第一次見到了心目中原本如天神般存在的父親狂躁暴怒的樣子。
拖雷下意識地撫了撫臉上尚未完全平復的傷痕,苦笑了起來,那是成吉思汗暴怒之下揮刀的後果。當時那一刀來勢兇猛,成吉思汗是真的想取了他的性命……如果不是博爾忽師父眼疾手快抽刀架住,又苦苦求情的話,他……必死無疑。
那也是他第一次真切體悟到,原本引以為傲的某些東西——比如“父親的倚重”——是如此地虛無縹緲。
……
……
……
有些東西,還是握在自己手中才最為可靠……
拖雷閉了閉眼,心中已有了決斷:
“闊闊出是薩滿教前任掌教,據說有通神之能。自父汗年輕時他便跟隨在左右,但終其一生只降過三次神諭。”
終其一生?也就是說此人現下已死,對死人自然是沒法再做些什麼了。歐陽克不無遺憾地挑了挑眉,問道:“俱都成真了?”
拖雷苦笑著點了點頭。“前兩次俱已應驗。”
不問神諭內容,只問是否成真,這人果然謹慎得緊。有這麼一個人在妹子身邊,自己倒確實能放心不少,只不過……這些事他卻是必得知道的……
“父汗年輕時曾落魄到在草原上掘野鼠為生。”
成吉思汗向來不以這段歷史為恥,反倒常常向子女及部下們提起,是以連年紀最幼的拖雷和華箏都聽得能耳熟能詳倒背如流了。
“那時闊闊出便預言父汗將成為乃顏部的首領。不久之後父汗果然奪回了首領之位,闊闊出又說,父汗必將一統草原號令諸部……”
而現下的情形如何,自然是毋庸他再多說了。
這位已死的薩滿巫師所說竟然都是如此相關重大之事?歐陽克心頭隱隱有了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卻又聽拖雷說道:
“十五年前,闊闊出第三度降下神諭,說華箏是天賜之女,又有我黃金家族血脈,擇吉日在聖地祭了長生天,自此蒙古鐵騎便有神靈庇佑,百戰百勝。父汗,父汗他……”
說至此處拖雷頓了頓,才艱澀無比地續道:“……也自然長命百歲,永葆康健。”
帳中空氣瞬間如同被凍住了一般,寂靜得可怕。
歐陽克冷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地朝拖雷拱一拱手,轉身便走。方舉扇撩開帳幕,拖雷略顯疲憊的聲音自身後傳了出來:
“離闊闊出佔算的吉日還有兩年,在那之前我定會……”
他微微一呬,再不回頭,抬步邁出營帳。
兩年的時間,不止是拖雷,他亦可以做許多事……
營帳外約十米開外的地方站著一尊如鐵塔般的大漢,手中牽著一匹高頭大馬,正在向這邊張望,一見歐陽克出來,便喜笑顏開地牽馬迎了上來。
歐陽克微微一怔,隨即認出是之前在帳外暗處潛伏之人,看情形多半是拖雷的親衛之類的人物,怎會在此特意等自己?
正揣想間,那大漢已經走到了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個來回,忽地咧嘴一笑,伸手便來拍他的肩膀。
歐陽克是何等身手,怎可能讓他輕易觸到,微一沉肩,下盤紋絲不動,便已閃了開去。
那大漢只覺得眼前一花,手便落了空。彼時蒙古人最愛英雄好漢,歐陽克無意間露了這樣一手,他非但不以為忤,反倒大聲叫起了好。
歐陽克雖是不懂蒙語,但見他臉上盡是讚賞之意,想來多半不會是什麼壞話,當下便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
只見那大漢更是顯得興奮之極,又大聲地說了幾句什麼,看他不懂,抓耳撓腮了半響,忽地蹦出了一句漢話:“你……厲害!”
發音極為生硬勉強,比之拖雷華箏兩兄妹的漢話相差甚遠,想必是不曾專門學過,大約是拖雷上課之時跟在身邊學到了幾句。
想通了此中關節,歐陽克微微一笑,心中已是有了計較,溫言問道:
“可是華箏讓你在此等我的?”
果然那大漢聽到華箏名字便面露喜色連連點頭,歐陽克想了一想,又試探著問道:“你可知她現在什麼地方?”
那大漢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隨即嘰裡咕嚕地蹦出了一大串蒙語。歐陽克苦笑了起來,不欲再同他糾纏,抬步欲走,那大漢卻搶到了他面前,伸手將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