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著白居易,和白居易的每一句話……
那黑衣漢子也是定睛注視著這個滿臉冷意的孩子,他意外發覺,這孩子的眼中除了冷意外,還帶著無限的哀傷,那是一種無法言喻,深入骨髓的哀傷。
黑衣漢子本是不喜多言,此刻乍見此子如此情形,不禁道∶
“無論多大的悲傷始終還是會逐漸過去,你還是要活下去的,何不先服下藥,待療好傷勢再說?”
他的話像有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魔力,驅策著錢柳接過那碗藥。
他把藥接過後便將之一口喝盡,並未因藥苦而動容,過去的十年,他已喝過不少苦,何懼再喝一碗?
最重要的是先行療傷,最重要的是苟全小命為白居易報仇。
那黑衣漢子俟他喝罷,繼而問道∶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眼前漢子是救命恩人,錢柳不能不答,遂道∶
“白柳!請問叔叔高姓大名?”他自認是白柳,而不透露原名叫錢柳,僅為要紀念白居易;隨即又記起要有恩報恩,於是一反常態相問黑衣漢子的名字。那黑衣漢子淡淡的道∶
“我沒有名字。”
錢柳一愕,心想世上怎會有沒有名字的人?但也沒再追問下去,
因為江湖異人不願透露姓名者十居其九,他不欲強人所難。
王建見錢柳開口說話,不由得喜極忘形,拉著錢柳的手,雀躍道∶
“好哇!終於說話了,我初時還真擔心你是個啞子呢!”
錢柳從沒習慣與人如此接近,連忙甩開王建,怔怔的望而卻步著這個溫文誠懇的孩子。
王建對他的防範不以為意,繼續問∶
“你既非啞子,那何以昨日遭逢不幸,不哭一聲啊?”
童言無豈,王建不諳世故,只是自顧發問,錢柳本想如前般不答,但聽其提及滅門慘事,忍不住道∶
“哭,根本無補於事!只有冷靜,才能伺機報復!”他自出世以來從沒哭過,故此這句話人由心而發,宛如細數家常一般,表情氣定神閒。
然而此話聽在王建耳中,卻令他異常錯愕,他想不到眼前這個與自己同齡的男孩,性格會倔強如斯。
站在一旁的黑衣漢子聽罷,不置可否,過了良久,才道∶
“六六,你暫且先留下療傷再說吧!”
錢柳輕輕點頭,他不點頭也不行,他已無選擇的餘地。
就是這樣,錢柳便在這溪畔小居暫住下來。
他其實並不想寄人籬下,可惜天地雖大,一個懷傷的孤雛卻苦無立錐之地。
寄人籬下總有諸般不便,就如這個小居,也不是全部地方皆可進入,王建曾對錢柳提及,他師父絕不許任何人進入屋後的一間石室,因為那裡放著一些重要的東西!
除此之外,這對師徒待錢柳尚算不錯,那黑衣漢子平日雖沉默寡言,但每當錢柳與其眼神接觸,他就感到這黑衣叔叔並不討厭自己,更可能因錢柳與他同是不喜言語,兩人之間似乎存著一種奇妙的認同感。
王建的性格則是較為積極,不過他對其師頗為敬畏,故此甚少和他說話。反而錢柳出現後,王建總愛找其聊天。縱然錢柳從沒張口答他,他似乎仍是樂此不疲,一聊便可聊上半天。
從王建自述聽來,錢柳才知道“王建”一名並非其真正名字,而是他的師父為其所取,原來黑衣漢子在納其為徒之初,希望此子的劍道修為他日能像旭日初昇的晨曦一般,柔而不弱,光而不烈,故為他取名“王建”六六。
他師徒倆雖是用劍,但錢柳自入住以來,從沒見過那黑衣漢子傳授王建劍法。
王建平日大都在喂飼雛雞,打掃小居,而那黑衣漢子更是神秘,經常不知所蹤。
然而有一天,錢柳曾見他閒極無聊地拉著胡琴。胡琴之音本已蕭索蒼涼,可是一經其手,琴音益顯蕭索,更添蒼涼,宛如傾訴著拉琴者無數顯赫的往事,無盡慘痛的回憶。簡直令人痛不欲生。
那黑衣漢子心中竟有如此深的無奈蒼涼?瞧他那漸白的雙鬢,和那深邃的眼神,他的一切悲歡離合已經過去,他彷彿早已不應生於世上。
他本應是一個已死的人!
一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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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麗王建
就在錢柳住下來的第三晚,他終於發現了這對師徒的秘密。
那晚,他本來早已就寢,可是睡至子時,忽然給一陣異聲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