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舅太太又道:";只恨我方才出外去我要在跟前必攛掇你們老爺叫他那袋煙抽著了再遞給她。";這一嘔把個長姐兒羞得幾乎要掉下眼淚來。何小姐笑道:";娘何苦呢!";便催著她給老爺收衣裳帽子去了。安老爺道:";你大家此等見解尤其可笑!夫所謂西子蒙不潔者非以其蓬頭垢面也;是責備她既受越王重託便該終身報越;既受吳王深恩何得匿怨事吳?到頭來既為惡已甚為善不終卻又辜負了兩家轉暗地裡隨了她苧蘿初會的那個大夫范蠡同泛五湖去了。這等的穢德彰聞焉得不人皆掩鼻!
所以下文便說:雖有惡人齋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合起來講這章書的大旨講的是凡人外質雖美內視自慚終不免於惡。多端作惡一念自修便可與為善。那程老夫子便算欠些修飾何至就惹得你大家掩鼻而過之起來?";舅太太聽了這話真耐不得了站起來問著安老爺道:";姑老爺你這麼著你這會子再把你那位程大哥叫進來你就當著我們大家夥兒拿起他那根菸袋來親自給他裝袋煙我就服了你了。";安老爺聽了沒得說只搖著頭笑向公子道:";是故惡夫佞者。";讀者讀這段書且莫怪那燕北閒人也且莫笑那程老夫子這班朋友。其實君子未有不如此並且還不於此。他一樣有眼根卻從來不解五色文章何為好看何為不好看?一樣有耳根卻從來不解五聲六律孰為好聽孰為不好聽?鼻之於味也除了吃一口腥魚湯他叫作透鮮其餘香臭羶臊皆所未經的活潑之地。口之味也除了包一團酸餡子他自鳴得意其餘甜鹹苦辣皆未所鑿的混沌之天。至於心卻是動輒守著至誠須臾不離聖道所以世上推這等人為得天獨厚也!惟這等人為受福無窮。只是這位程師老爺看他從前到吏部給安老爺打聽公事以至近日公子考場那天他在書房陪安老爺下棋一切舉動言談也還不到得這等腐敗。何以今日一朝動則變則化就變化到如此?語不云乎:";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又云:";砧刀各用。";蓋上房為燕居之所師爺乃函丈之尊;師爺在二門以外自安老爺以至公子是臭味與之俱化;師爺到了二門以內自安太太以至媼婢是耳目為之一新。何況師爺之為師爺又未免有些遷乎其地而弗能為良怎的會不弄到如此?這是個至理不足為怪;不然七十二候縱說萬類不齊那禮家記事者何以就敢毅然斷為雀入大水為蛤哉!
此格物之所以難也。
安公子自進門起不曾得閒直至此時諸事完畢才得回到自己房中歇息了片刻。因惦著晚飯是舅母、岳母移樽就教給父母賀喜。他夫妻三個也不及長談便各各脫去禮服換上衣裳仍到上房來伺候。舅太太見她姐妹兩個過來笑道:";二位姑奶奶來得正好。今日請客咱們娘兒們是借人家的地方兒就趁早兒張羅起來罷!";安老爺早攔道:";怎的認真反客為主起來?";舅太太道:";喂!今兒個咱們得分清楚了你們爺兒三個是客我們孃兒四個是東家;你們帶著你們兒子吃著我們各人帶著我們各人的女孩兒張羅我們的不用姑老爺管。
回來還是讓你們爺兒三個上坐我們孃兒四個陪著。我們就是怎麼個糙禮兒老爺不管依不依。不你就別吃還跟了你那程大哥吃去。";安老爺那裡肯依還只管謙讓。安太太說道:";老爺我看咱們竟由著大姐姐和親家怎麼說怎麼好罷!你和她讓會子也是攪不過她。";安老爺道:";我倒不曾見賓之初筵是這等的溫溫其恭無法竟沒奈她何?";舅太太也不來再讓早同張太太帶金、玉姐妹調停座位來。便在那上房堂屋裡對面放了兩張桌子;中間留一個放菜的地方。
把安老爺夫妻坐位安在東席面西;她同張太太在西席面東相陪;公子和金、玉姐妹兩個分兩席打橫侍座;當下擺上果子大家讓座。張太太和舅太太道:";咱倆到底也要給他老公母倆斟個鐘兒哪!";舅太太道:";你老那小醬王瓜兒似的兩把指頭真個甚還要鬧個雙雙手兒捧玉鍾嗎?依我說這個禮兒倒脫了俗罷。";安太太也攔道:";那可使不得。依我說:今日這席酒你二位都是為玉格費心竟罰他斟罷!";舅太太也道:";有理。";當下公子擎杯金、玉姐妹執壺按座送了酒他三個才告座入席。
安老夫妻此刻看了看兒子是已經登第成名媳婦又善於持家理紀家裡更有這等樂親戚情話的一位舅太太講耕織農桑的一雙親家時常破悶幫忙好不暢快。一面喝著酒大家提了些已往論了些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