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唐儷辭抱起了鳳鳳,卻是轉交給了池雲,“我每年來這裡一次,可惜從未再見過他。”鍾春髻低聲道:“原來如此。”
池雲接過鳳鳳,桌上本來留著半碗米湯,他坐了下來一口一口熟練地喂著鳳鳳。鍾春髻看得有些發愣,沈郎魂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唐儷辭微現疲憊之色,她一顆心本已亂極,此時更是宛如狂鹿奔馬一般猛跳,一時只想把懷裡揣的那瓶藥水丟了出去。突地唐儷辭倚袖支頷,微微閉上了眼睛,一時不動,她心底剎那湧起千萬分憐惜,這個人、這個人不管過去如何,不管將來如何,在她眼前之時總是揪住她一顆心,總是令她情不自禁,令她總有各種各樣奇異的想象,真的……真的能放他遠去,從此後再也尋不到理由相見嗎?
“鍾姑娘走遍大江南北,可知祈魂山在何處?”唐儷辭支頷閉目,卻並未睡去,只是養神。鍾春髻一怔:“祈魂山?祈魂山是武夷山中一處丘陵,其處深山環繞,人跡罕至,唐公子何以得知世上有祈魂山?”
“聽姑娘所言,世上真有此山……”唐儷辭道,“姑娘果然淵博。”鍾春髻搖了搖頭:“不,祈魂山是一處怪山,我也未曾去過,但聽師父說過,那是墳葬聖地,山後有白色怪土,挖土造墳,其墳堅不可摧,人下葬之後可保屍身數十年不壞。”她低聲道,“師父把師孃的遺骨……就葬在祈魂山上。”唐儷辭啊了一聲:“真有此事?”鍾春髻點了點頭:“只是地點只有師父知道,那地方偏僻隱蔽,少有人跡,非武林中人,極少有人會知曉祈魂山的好處。”
“如此說來,倒是非要去闖一闖不可了?”沈郎魂淡淡地道,“明日就走吧。”鍾春髻心神略定:“風流店的事,難道唐公子就此不管了?”唐儷辭微微睜開眼睛,微笑道:“風流店的事,自有人操心,一時三刻尚不會起什麼變化。”
此後鍾春髻給三人做了頓可口的飯菜,青山崖戰後人人都未好好休息,鬆懈下來,人人都感疲憊,各自入房調息。
唐儷辭房中。
“我有一件事,必須說明。”深夜時分,唐儷辭調息初成,仍坐在床上,沈郎魂一句話自窗外傳入,語氣一如平時,“風流店之主,黑衣琵琶客柳眼,既然你殺不了,日後我殺。”唐儷辭睜開眼睛:“這是警告?”沈郎魂淡淡地道:“沒有,只是說明立場。”唐儷辭低聲一嘆:“他是我的朋友。”沈郎魂人在窗外,臉頰上的紅色蛇印出奇的鮮明:“我並未說你不能拿他當朋友,只是——不到他把你害死的那天,你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死心嗎?”唐儷辭不答,沈郎魂背身離去,“在那之前,我會殺了他。”唐儷辭抬眼看著沈郎魂的背影,眼神幽離奇異,低聲道:“如有一天,他能回頭……”沈郎魂遙遙地答:“如果他掐死的是你深愛的女人,殺的是你父母兄長,毒的是你師尊朋友,你會怎樣?”唐儷辭無語,沈郎魂離去。
“阿儷,”另一人的聲音自另一扇窗傳來,“十惡不赦的混賬,你何必對他那麼好?”唐儷辭並不看身後的窗戶:“我很少有朋友。”池雲呸了一聲:“難道姓沈的和老子不算你的朋友?”唐儷辭道:“不算。”池雲愕然:“什麼……”唐儷辭輕輕吐出一口氣,一手支頷,緩緩轉過身來:“你們……都不知道我在想些什麼,不是嗎?”
“老子的確不知道你他媽的在想些什麼,不過雖然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但老子會關心你,柳混賬和你一樣奸詐歹毒,但就算他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他只會更想要你死。老子覺得你腦子有毛病,根本搞不清楚什麼叫做朋友!”池雲冷冷地道。
唐儷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池雲怒目回視,不過有時候他覺得他那雙眼睛在笑,有些時候他覺得他那雙眼睛在哭,過了好一會兒,只見唐儷辭緩緩收起了支在榻上的那隻手,雙手緩緩地抱住了自己,很輕很輕地低聲道:“我只是想要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
池雲茫然,渾然不解地望著唐儷辭,談心是什麼玩意兒?唐儷辭很快地放開了自己,搖了搖頭,對池雲微笑道:“去休息吧,被點了幾日的穴道,中毒初解,你該好好休息。”池雲皺著眉頭,唐儷辭溫言道,“去吧。”池雲怒目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不管他怎樣努力要做一個循規蹈矩的好人,他始終……其實是很難相處的。唐儷辭坐在榻上,凝望著自己的雙足,窗外月影,皎如霜玉,映著他的影子,在地下出奇的清晰、出奇的黑。
第二日,唐儷辭在九封鎮買了一個乳孃,將鳳鳳暫寄在她家中,一行四人,往武夷山而去。
武夷山脈。
連綿不絕的深山,山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