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飛。水多婆把油布包一腳踢進莫子如的院子,笑吟吟地看著莫子如:“好吃嗎?”莫子如眼睛微合:“白飯。”水多婆袖中扇“啪”的一聲開啟:“只有白飯是擱在灶上就會熟的。”莫子如合上書卷,平靜地道:“何時再去酒樓喝酒吧。”水多婆看著牆下柳眼將木條一塊一塊綁起,“和你?和你去喝酒一定會迷路,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這裡住了兩年,連山前那條大路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說話之間,柳眼已經把斷裂的木梯綁好,身上的衣裳本來襤褸,此時衣袖都以撕去,模樣越發狼狽不堪。他的眼神卻很平靜:“修好了。”水多婆上下看了他幾眼,突然問:“你會做飯嗎?”柳眼道:“會一點吧。”水多婆頓時眉開眼笑:“你會炒雞蛋嗎?”柳眼皺眉:“炒雞蛋?”水多婆嘆了口氣:“難道你連炒雞蛋都不會?真讓我失望。”柳眼眉頭皺了又皺,終於道:“我會做枸杞葉湯。”水多婆大喜:“當真?”柳眼哭笑不得,指了指馬車:“他做菜做得比我好得多。”
白影一晃,水多婆已站在莫子如的庭院之中,探頭進唐儷辭的馬車,伸手在他身上檢查起來。柳眼費力將身體轉過看著水多婆的背影,見他本來舉止頗顯輕鬆,漸漸動作卻少了起來,在過了一會兒,他竟然維持著彎腰探查的姿勢,良久一動不動。
牆頭上的莫子如飄然而下,聲音清和沉靜:“如何?棘手嗎?”
水多婆慢慢從馬車裡退了出來,站直了身子,望了望地面:“他肚子裡的是什麼東西?”
“是一個人的心。”柳眼淡淡地答,“我們的兄弟的心。”
水多婆的臉上露出了很驚異的神色:“人心?他把人心接在肚子裡?”柳眼點了點頭:“我不知道他接在什麼地方,但那顆心在跳動。”水多婆用雪白袖子裡藏著的摺扇敲了敲自己的頭:“肚子裡哪有地方讓他接一顆心?他一定破壞了其他內臟,否則一顆人心這麼大要擱在哪裡?又何況心在跳動,說明血流暢通,肚子裡又哪有這許多血供人心跳動?”柳眼聽他說出這番話來,情不自禁升起佩服之情,千年前醫者能如此瞭解人體,真的很不容易:“他說他把能接的地方都接了。”水多婆又用摺扇敲了敲頭:“那就是說雖然腹中沒有一條血脈能支援人心跳動,他卻將多條血脈一起接在人心之上,所以這顆心未死,但是他必然是切斷了腹中大多數的血脈,在中間接了一顆外來的人心,然後在把血脈接回原先的內臟之上,這樣許多條血脈糾集在一起,必然使許多內臟移位。而這顆人心又和他本人的體質不合……”柳眼聞言心中大震,是排異反應嗎?讓不畏受傷不懼感染的唐儷辭變得如此衰弱的,是移植方周的心所產生的排異反應嗎?如果有排異,那在移植之初就會有,唐儷辭不可能不知情,他忍受了這些年的痛苦,只為了給方周留下微乎其微的希望――而自己――竟然把方周埋了――不但埋了,還讓他變成了一攤腐肉。
“最糟糕的是他本人體質很好,所以腹中臟器變得如此亂七八糟,一時三刻也不會死。”水多婆惋惜地道:“換了是別人也許幾年前就死了,現在他腹中移位的肝、胃和那顆心粘在一起,又因為血脈的駁接使肝臟逐漸受損,所以他會痛,不想吃東西。”柳眼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地道:“他什麼都吃不下,吃什麼吐什麼。”水多婆嘆了口氣:“除了這些之外,他肚子裡的那顆心似乎起了變化,它往上長壓到他的胃,所以他容易土。”柳眼突然覺得牙齒有些打顫起來:“他會死嗎?”
水多婆很遺憾地看著他:“他在往肚子裡埋那顆心的時候就該死了,其實你也早就知道他會死,只是不想承認……他的外傷不要緊,只要簡單用點藥就會好,但是臟器真的大部分都壞了。” 柳眼牙齒打顫,渾身都寒了起來:“你是說……你是說他現在不會死,一直到……直到他耗盡所有臟器的功能之前,都不會死?”水多婆自己渾身都起了一陣寒戰:“嗯……他會非常痛苦。”
“那麼把那顆心拿出來呢?”柳眼低聲問,他的手心冰涼,從心底一直冷了出來。
“不可能了,他的許多臟器都和那顆心粘在一起,在沒有粘在一起之前可以冒險一試,但現在不行。”水多婆的表情很惋惜,“我可以給他藥,可以救他一時,但他活得越久……只會越痛苦,那是你我都難以想象的……”
柳眼緩緩轉頭望向馬車,馬車裡毫無動靜,他不知道唐儷辭是不是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他想起一個曾經讓他流淚的故事,在荒蠻的草原上,有一匹健壯的母馬難產,在掙扎的時候踢斷了自己的外露的腸子,她拖著斷掉的腸子在草原上繞圈賓士,不停地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