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3 / 4)

小說:月亮與六便士 作者:閻王

了他。

“見鬼去吧,你,”他一點不客氣地回敬了我一句。

戴爾克·施特略夫把自己的工作全部撂下,整天服侍病人,又體貼,又關切。他的手腳非常利索,把病人弄得舒舒服服。大夫開了藥,他總是連哄帶騙地勸病人按時服用,我從來沒想到他的手段這麼巧妙。無論做什麼事他都不嫌麻煩。儘管他的收入一向只夠維持夫妻兩人的生活,從來就不寬裕,現在他卻大手大腳,購買時令已過、價錢昂貴的美味,想方設法叫思特里克蘭德多吃一點東西(他的胃口時好時壞,叫人無法捉摸)。我什麼時候也忘不了他勸說思特里克蘭德增加營養的那種耐心和手腕。不論思特里克蘭德對他多麼沒禮貌,他也從來不動火。如果對方只是鬱悶懊喪,他就假裝看不到;如果對方頂撞他,他只是一笑置之。當思特里克蘭德身體好了一些,情緒高起來,嘲笑他幾句開開心,他就做出一些滑稽的舉動來,故意給對方更多譏笑的機會。他會高興地遞給我幾個眼色,叫我知道病人已經大有起色了。施特略夫實在是個大好人。

但是更使我感到吃驚的還是勃朗什。她證明了自己不僅是一個能幹的、而且是一個專心致志的護士。你再也不會想到她曾一度激烈地反對過自己的丈夫,堅決不同意把思特里克蘭德帶回到家裡來。病人需要照料的地方很多,她堅持要盡到自己一部分責任。她整理病人的床鋪,儘量做到在撤換床單時不驚擾病人。她給病人洗浴。當我稱讚她的能幹時,她臉上露出慣有的微笑,告訴我她曾經在一家醫院做過一段事。她絲毫不讓人看出來,她曾經那樣討厭過思特里克蘭德。她同他說話不多,但是不管他有什麼需要,她都很快地就能知道。有兩個星期思特里克蘭德整夜都需要有人看護,她就和她丈夫輪班守夜。我真想知道,在她坐在病床旁邊度過漫漫長夜時心裡在想些什麼。思特里克蘭德躺在床上,樣子古怪怕人,他的身軀比平常更加削瘦,紅色的鬍子亂成一團,眼睛興奮地凝視著半空;因為生病,他的眼睛顯得非常大,炯炯發光,但那光亮顯得很不自然。

“夜裡他跟你說過話嗎?”有一次我問她。

“從來沒有。”

“你還象過去那樣不喜歡他嗎?”

“比以前更厲害了。”

她用一雙安詳的、灰色的眼睛望著我。她的神色非常恬靜,我很難相信她居然能象那次我看到的那樣大發脾氣。

“你替他做了這麼多事,他謝過你嗎?”

“沒有。”她笑了笑說。

“這人真不通人情。”

“簡直太可惡了。”

施特略夫對她自然非常滿意。她這樣把他撂給她的挑子擔了過來,而且全心全意地履行自己的職責,他無論怎樣做也無法表示對她的感激。但是他對勃朗什同思特里克蘭德彼此的關係又有些不解。

“你知道,我看見過他們在一起坐了好幾個鐘頭,誰也一句話不說。”

有一次我和這一家人一同坐在畫室裡,這時思特里克蘭德的身體已經快好了,再過一兩天就要起床了。戴爾克同我閒聊。施特略夫太太在縫補什麼;她縫的東西我是認得的,那是思特里克蘭德的一件襯衣。思特里克蘭德仰面躺著,一句話也不說。有一次我看到他的目光停在勃朗什·施特略夫身上,帶著一種奇怪的嘲弄神情。勃朗什感到他正在看自己,抬起眼睛,他們倆彼此凝視了一會兒。我不知道為什麼她臉上會有這樣的表情。她的目光裡有一種奇怪的困惑,也許是——但為什麼啊?——驚懼的神色。思特里克蘭德馬上把眼睛移開了,開始悠閒地打量起天花板來;但是她卻一直注視著他,臉上的神情更加不可解釋了。

幾天以後,思特里克蘭德就下地了。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衣服穿在身上就象稻草人披著一件破褂子似的。他的鬍鬚凌亂,頭髮很長,鼻子眼睛本來就生得比一般人大,因為害過這場病,更顯得大了一號;他的整個外表非常奇特,因為太古怪了,反而不顯得那麼醜陋。他的笨拙的形體給人以高大森嚴之感。我真不知道該如何確切地表達他給我的印象。最觸目的一點倒不一定是他的裸露無遺的精神世界(雖然遮蔽著他精神的肉體幾乎象是透明的),而是他臉上的那種蠻野的慾念。說來也許荒謬,這種肉慾又好象是空靈的,使你感到非常奇異。他身上散發著一種原始性;希臘人曾用半人半獸的形象,象生著馬尾的森林之神啊,長著羊角、羊腿的農牧神啊,來表現大自然的這種神秘的力量,思特里克蘭德身上就有這樣一種力量。他使我想到馬爾塞亞斯①,因為他居然敢同大神比賽音樂,所以被活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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