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桃花塢來。雖是自己園中,也不能天天遊覽,數日之間,已見桃花開滿,爛若晴霞,映著一水盈盈,草茵如繡,真覺春光已滿。走進了第三重,始見曲榭之中,次賢與玉珠、漱芳在那裡喝酒。見了子云,寶珠、漱芳已迎上來,次賢也笑面相迎。
子云笑道:“靜宜,今日竟偏我獨樂了。”次賢道:“我知道你今日早回,先已虛左而待。”漱芳道:“你不見擺了四個坐兒麼!?”子云即在次賢對面坐了。
次賢問道:“今日送行的人多麼?”子云道:“人倒不少,庾香、劍潭送到前站宿店去了,要明日才回。”即指著寶珠笑道:”準有他們同隊中,不見有一個人在那裡送行,只怕這位老先生,生平也沒有叫過他們。”寶珠笑道:“這位梅大人,每逢戲酒,叫我們也伺候過幾回,人倒謙雅的,就總沒有賞過一句話兒。倒不料他生出那麼一個風流的公子。這梅庾香前日竟在香畹處吃飯,還到玉儂處,沒有遇見。據香畹說,他待玉儂的情分,竟是有一無二的。”子云道:“你怎麼知道他去找玉儂?是他一人去的麼。”寶珠道:“是香畹對我講的,他恰與竹君、前舟二人同去,香畹還送了他一柄扇子,他們倒也合式了。”次賢道:“我看前日庾香、玉儂二人,真可謂用志不紛,乃凝於神。
這兩人既相得了,將來必要找出多少苦惱的事情來,你們慢慢的看著他們罷。”當下這四人喝了一會酒,看了一會花,次賢對寶珠道:“度香所刻那十六個酒令,你們看見沒有?”
寶珠道:“怎麼沒有看見。”子云道:“你們今日何不也照這令行幾個出來,也見見你們的心思。”寶珠尚未回答,漱芳道:“這個我們只怕行不來,一來心思欠靈,二來這唐詩與《詩經》也不甚熟,那裡能說得這樣湊拍?除非在家裡把幾種書翻出來,揀對路的一個個湊,才湊得成呢。”寶珠道:“我們真自慚愧,這些姑娘們也與我們差不多年紀,怎麼他們就有這樣慧心香口,我們就這樣笨。”子云道:“你們今日試行一行,包管你們行得好。”便叫拿副骰子來,家人便去取了副骰子放在盆裡,送到席上。子云便叫寶珠先擲,寶珠尚推諉不肯,經子云、次賢逼佐了,只得說道:“何苦要我們做笑話?我非但別樣記不清,連這曲牌名也記得有限。或者庾香還能,我是定說得不好的。”只得擲起來,擲了好幾擲,擲著了一個色樣,名為綠暗紅稀,便呆呆的想來,想了一會,不得主意,便道:“這不是尋煩惱麼?”漱芳道:“我且擲著色樣再想。”他也擲了好幾擲,擲著了”蘇秦背劍,”便道:“這更難了。”忽見寶珠問次賢道:“《詩經》上有一句什麼永嘆?我記不真。”
次賢道:“每有良朋,況也永嘆。”寶珠道:“有是有了一個,只就是不甚好。”子云道:“你且說來。”寶珠念道:綠暗紅稀,夢好更尋難,你晚妝樓上杏花殘。懶畫眉,況也永嘆。
次賢、子云讚道:“說得很好,第一個就這麼通,真是難得。就這《詩經》一句稍差了些,然而也還說得過。”寶珠道:“這《詩經》實在難於湊拍,又要依這個韻,覺得更難了。”
漱芳道:“我想的更不好。《詩經》上不是有一句‘莫我肯顧’麼?”子云道:“有。你快說。”漱芳要念時,重又頓住,覺有些羞澀,次賢又催,只得念道:蘇秦背劍,北闕休上書,誤你玉堂金馬三學士。不是路,莫我肯顧。
子云道:“這個說得甚好,竟句句湊拍。”次賢道:“倒實在難為他。”寶珠道:“他的比我好,不比我的雜湊。”便覺兩頰微紅,大有愧色。子云安慰道:“你的也好,不過你的題目寬泛些,難於貼切。他這蘇秦背劍的題目就好,所以比你的容易見長。”寶珠得了這一番寬慰,稍為意解。便又擲了一個“紫燕穿簾”,便道:“這個題目倒好。”便細細的想,想了好一會,問子云道:“我記得有‘繡窗愁未眠’這一句,是詩還是詞?”子云道:“是韓亻屋的詩。”寶珠道:“這個略好些兒。”便念道:紫燕穿簾,繡窗愁未眠,慢俄延,投至到櫳門前面。四邊靜,愛而不見。
子云等大讚。漱芳道:“你們知道他這‘四邊靜,愛而不見’,是說得什麼?”次賢笑道:“大有春恨懷人之致。”子云也笑。漱芳笑道:“不是。他昨日飛去一個秦吉了。我昨日到他那裡去,正遇著他急急的跑出房來,四下張看。
問我道:‘你看見沒有?’他方才說的,倒像那昨日的神氣。”寶珠也笑道:“今日他又回來了。”漱芳又擲,擲了一個,‘花開蝶滿枝’。漱芳想了一會,說道:花開蝶滿枝,是妾斷腸時,我是散相思的五瘟使。蝶戀花,春日遲遲。次賢等大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