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亂局已成。金兵已在光州、申州大肆屠戮百姓,夏之章按兵不動,擁兵自重之意顯露無遺,而鎮江城中的二王兵馬已在不斷調動。極有可能在這兩日內發兵,淮南王的政權已岌岌可危。這時謀反的成功率顯然是最高的。
“反?”紀禹苦笑起來,眼角現出深深的魚尾紋,彷彿蒼老了十多歲。
“我們全無準備,怎麼反得起來?就算我們能反出廣陵城,洛曉、柯律他們都是廣陵人氏,家族都在這裡,能逃得了?為我一人,害他們全家被滅族,我怎麼做得出來?”
紀霜霜銀牙緊咬。再次勸道:“爹爹!我手下有數千死士潛伏在百姓中,王城的御林軍中有我的人,廣陵的守軍裡我也安插了大量的人,只要洛叔叔和柯將軍等將領一起動手,我們未必沒有機會成功……”
“霜霜!”紀禹再次打斷她的話。“不要再說了。就算真的謀反成功了,廣陵城也會元氣大傷,我們還能擋得住即將入侵的二王兵馬?廣陵城裡的百姓也會因此而混入戰火之中、生靈塗炭。我實在不願為了一己偷生,害得無數百姓流離失所、麾下的兄弟們伏屍廣陵。我和他們都是軍人,應該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死在內鬥中!”
紀霜霜知道爹爹心意已決,急得淚如雨下。她關心則亂,此時束手無策,只得咬牙道:“爹爹,你一定要隨我走,我就算綁也要綁你一起走!”
紀禹伸出大手,慈愛地撫摸著女兒的秀髮。柔聲道:“霜霜,這些年來有你和你孃親陪伴,我享盡了人間之福。不知不覺間,當年那個還梳著總角的小丫頭已出落成這樣出色的好姑娘,我已經沒什麼遺憾了。”
紀霜霜泣不成聲。依然苦苦哀求道:“爹爹……你還是隨我走吧……”
“你趕緊收拾東西,帶上你孃親走吧,現在徐凡被你擒獲,黃延和很快就會發現陰謀敗露,他一定會煽動大王動手的。我一早就向大王遞交辭呈,希望能拖一拖時間,霜霜,你要儘早安排好出城事宜,帶著孃親逃走。”
紀霜霜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而紀禹的安排無疑也是最為穩妥,使她和孃親等人可以安然逃出廣陵城。她望著爹爹憔悴的臉龐,心如刀絞:“爹爹……”
紀禹忽然咧嘴一笑:“對了,秦陽和夏辛這兩個小子都不錯,你跟著任意一個都不會吃虧。我知道你們‘鬼谷子’門下有什麼‘天下不靖,無以家為’的規定,但女孩兒最重要的是這個年紀,別錯過了這段最美好的時光。天下事,還是讓男人們去爭吧,你一個女兒家的,好好待在家裡,相夫教子就行。你可以把這個當成是爹爹最後的心願。”
他輕輕拭去女兒臉上的淚珠,最後嘆口氣道:“可惜沒能看到外孫出生,這算是你爹唯一的遺憾。”
“爹爹……”紀霜霜終於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夜,秦陽與紀霜霜,相距千里,卻同樣經歷了人生中一次極為重要的選擇。
秦家軍明崗暗哨嚴加戒備了一整夜,幸而金兵沒再來入侵,料來經此一役,完顏斜在短時間內也難以再抽調兵馬來進攻新縣。
秦家軍經過一夜的努力,重新建起營寨,這次前營專門針對騎兵佈下了無數的尖刺。
天色大亮時,徹夜站崗的王稟帶著神刀衛回營分散休息,由鐵甲騎兵換防。
五十多名軍醫不眠不休地救治傷員,但人手依然緊缺,只能優先救治重傷員,輕傷的由戰友們相互照料包紮傷口作緊急處理。
春雨依然綿綿,漫山遍野都是迷霧。積雪消融,寒意更甚,秦家軍的傷員裡不少都開始發起燒來,一夜未睡的秦陽迅速召集一批年輕的兵士,簡明扼要教他們如何煮藥、如何幫助戰友退燒。
患難與艱難困苦更顯真情,秦家軍上下人等在這個關鍵時候,顯示出了極大的團結與凝聚力,任勞任怨,特別是秦家軍眾人見主帥整夜都奔波在營寨各處,與將士們同甘共苦,無不大受感動,傷員固然強忍著傷勢一聲不吭,早已疲憊不堪的後勤兵們也無人休息,早早埋鍋造飯。
裊裊炊煙升起,宣告新的一天開始了。
秦陽揉著睏乏的雙眼,四處去安撫兵士。夕嵐早已醒來,紅著眼睛在照顧餘化龍等重要將領。餘化龍、林希、耿南仲雖然還沒甦醒,但得益於夕嵐的靈血和秦陽的療傷真氣,身上的傷勢已好了五六成,痊癒速度之快讓來察看情況的軍醫們瞠目結舌:這統領大人的醫術怎麼會高明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忽然間,前方佈防的鐵甲騎兵中傳來一陣激昂的歌聲。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