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她披落的及腰長髮,平日裡那雌雄莫辨的容顏,此刻卻是娟好入骨。
方諸將頭偏向一側,道:“我叫濯纓來替你收拾。”
海市微微笑道:“您一向當海市是兒郎,不是紅妝。”
“縱使你十年來習武遊獵,與濯纓廝打到大,到底也是個女孩。怪我將你養野了,待你從軍歸來,還是要好好地選個人家,為你送嫁。”
海市忍下滿眶的淚,含笑說:“義父在宮中當值時候,不也常常服侍娘娘們起居?濯纓哥哥好歹是個男子,於禮法多有不妥,還是請義父幫我罷。”
——好歹是個男子。聽在宦官耳中,怕再沒有比這更犀利嘲諷的言語了。
方諸眼中,卻仿若鏡湖冰封,不動聲色,只是繞到海市身後,為她繫緊袍帶。
正是夜色深重至極的時辰,寒露節氣的涼風吹送,不知何處宮人消磨長夜,隱約彈響琵琶一聲兩聲。海市伸開雙臂,像個精巧玩偶,一任他用紗衣與錦裳將自己重重疊疊圍裹。方諸輕柔觸著她臉頰的手指,穩健溫暖,即使是一滴灼熱沉重的淚珠直直打碎在他手上,也只是教他的雙手停了停,並無顫抖。她滿頭檀烏髮絲亦被他細細挽起,罩上玄黑緞子的武官冠戴,系冠絲絛分做五色,一一在頷下結緊,最終將佩刀與鑲金狻猊腰牌懸於她腰間。那腰牌穗子上一線綴著三顆黃豆大的珠子,幽暗燈火下熒然含光,海市認得,那正是取自她幼年時侯鮫人贈予她的一斛珍珠。抿唇再轉回頭來的時候,她已分明是個勇武清俊的少年武官模樣,目光靜如寒霜,再無分毫繾綣。
方諸與濯纓送走海市,便往金城宮,預備侍侯帝旭起身。
寅時三刻,宮中傳出話來,皇上昨夜批閱奏摺勞累,今日不到朱雀門閱兵。
黎明前天地如同潑墨,十八萬精兵跪地山呼萬歲,十里鉞聲鏗鏘,城頭火把連綿,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