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龍布詩長嘆一聲,道:“四十年前,我初次聽到‘諸神殿’三字的時候,便對此地充滿了幻想,今日我已真的到了此地,卻對此地失望得很,但……唉!卻已遲了。”
南宮平心念一轉,強笑問道:“師傅,那‘空氣’是否便是充沛於天地間的一種無形氣體,你老人家卻又能用什麼方法將之變為食物?空氣真能變為食物,那麼天下豈非再無饑民了?”
龍布詩果然展顏一笑,道:“平兒,你可知道這島上之人大多全是瘋子,不是瘋子的人,經過那數百日的幽禁,洗塵,過著那墳墓中死人一般的生活,只怕也差不多了……”
南宮平想到那些坐在木屋門口的麻衣白髮老人,那種寂寞得不堪忍受的生活,不禁長嘆一聲。
龍布詩又道:“這些瘋子中最大的瘋子,便是那大頭島主。在此島上,在他統轄之下,誰的心智清醒,誰便是瘋子。為師到了這裡,見到這般情況,實在無法整日面對著那些行屍走肉一般的老人,寧願獨自思索,便對那島主大發荒謬的言論!”
南宮平笑問:“什麼言論?”
龍布詩道:“為師對那島主說,花草樹木,之所以生長繁榮,便是因為吸入了空氣中的養份,人們若是將風露中的一種神秘物質提出凝固,做成食物,那當真不知要節省多少人力、物力,而且天地間滿是風露,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亦不知可救活多少饑民。”
他語聲微頓,大笑道:“那島主聽了為師這番言論,果然大是興奮,大表欽服,認為是空前未有的偉大計劃,是以不經手續,便將為師請來這裡,一切東西,都任憑為師取用,是以我這裡才有許多美酒。”他雖然大笑不絕,但笑聲中卻充滿了蕭索與寂寞,這名滿天下的武林第一勇士,於今竟然也借酒澆愁,南宮平雖想隨他一起大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口。
這“諸神島”上的人,是天才抑或是瘋子,是自得其樂的強者,抑或是無可奈何的弱者,南宮平實在分不清楚。
龍布詩聽他長嘆了一聲,笑聲也為之一斂,正色道:“平兒,為師雖然日臥醉鄉,但卻始終未曾失望灰心,時時在伺機而動,那島主若再喚你,你便可求他將你派來此地與為師一起研究這‘神秘的食物’,約莫再過數月,便是一個機會,那時我師徒能在一起,機會便更大了。”
南宮平精神一振,大喜應了。原來這諸神島上,每年俱有一次狂歡之日,到那時,這些老人雖然僅有狂歡之名而無狂歡之實,卻至少可以隨意活動。第二日島主果然又將南宮平喚去,他對南宮世家的子弟雖似乎另有安排,但聽了南宮平也要去參與那“偉大的計劃”,當下便立刻應了。
黝黯的洞窟中,日子當然過得分外緩慢,但南宮平此時卻也早已學會忍耐,朝來暮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只覺一切都是那麼平靜,平靜得絲毫沒有變化,只有那島主不時將他喚去,但只是出神地凝望他幾眼,淡淡地詢問幾句。他發覺這奇異的島主那明亮的眼神中,竟漸漸有了混亂與憂鬱,而他每去一次,這種混亂與憂鬱都已增加一分,他不禁又在暗中驚疑:“難道這島主已發覺島上潛伏的危機?”
這些日子裡,龍布詩極少說話,對於即將來到的計劃,他只說了“隨機應變”四字,南宮平卻默習著他已背熟的那些武功秘籍,他只覺目力漸明,身子漸輕,卻也無法探測自己的武功究竟有了怎樣的迸境,有時他也會想起那些遠在千里之外的故人,便不禁為之暗中嘆息。
這一日他正在靜坐之中,突聽島上響起了一片鼓聲,接著微風颼然,那麻衣老人飄然而上,目光四下一掃,緩緩道:“日子到了!”
他面色雖木然,但眼神中卻似蘊藏著一種神秘的光芒,彷彿已看破了許多秘密。
南宮平心頭一震,脫口道,“什麼日子到了?”
麻衣老人冷冷道:“隨便要做什麼,日子都已到了。”袍袖一指,飄身而下。
南宮平怔了一怔,喃喃自問:“他究竟已知道了多少?……”
只聽身後冷哼一聲,龍布詩道:“無論他知道了多少,今日之後,他就要什麼都不知了。”
南宮平慄然問道:“將他除去?”
龍布詩沉聲道:“不錯!”輕輕一拍南宮平肩頭:“待機而動,隨機應變,若是看不到船隻木筏,便是游水也要離開此地!”
南宮平聽得出他師傅語氣中的決心,在有這種決心的人眼中看來,世上又有何難事?只見龍布詩雙臂一振,骨骼山響,有如一隻出柙的猛虎般,掠出了這陰暗的洞窟,地道中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