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個沉默的老人在無言地行走著,除了一雙雙明銳的眼睛外,這些老人當真有如一群方自墳墓中走出的行屍。
出窟的秘門,早已敞開,南宮平一腳跨出,清風撲面而來,這一陣清風,倏地激發了他生命的活力,遊目四望,四下又是一片青蔥。他暗中自誓,為了換取這一份享受生命的自由,他不惜犧牲一切。
然而那群老人,卻仍是呆板而僵木的,只有他們頷下的長髯和綠葉一起在風中飛舞。
穿過綠葉蒼蒼的林木,又到了那一片竹屋,但此刻這些簡陋的竹屋,景象卻已大不相同。
這裡並沒有豪華的佈置與珍寶的陳設,但在竹屋前的空地上,卻堆滿了食物與鮮花,熊熊的烈火上,正烤著整隻的牛羊樟鹿,一陣花香與肉香,混合在清新的微風中,使得這本是死氣沉沉的地方,突然變得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只因這才是這些老人真正需要的東西,世人所珍惜的豪華珍寶,在這些老人眼中,實是不值一顧一一老人們對珍寶金銀,雖通常都有一份不必要的貪婪,然而他們對於酒和美食的偏愛,卻又通常在珍寶之上,何況世人所珍惜之物,在這裡本是一無用處。
那低沉的鼓聲突地停頓,“狂歡”的日子立刻開始,酒肉與生機的刺激,終於使得這些老人面上漸漸有了光彩,但他們彼此之間,卻仍然絕不交談,“言語”在這裡,似乎已變為一種極為奢侈的享受。
南宮平放眼四望,突地發覺在一些衣衫較為潔淨、也就是還未進入那山窟中去的老人的眼角間,似乎在彼此交換著一種奇異的目光,交換著一種不足為外人知道的秘密。南宮平心頭一動:“難道這些老人也已不能忍受這種生活,而想借機逃走?”
於是他立刻發覺在這肉香與花香之間,竟隱藏著一種危機與殺氣,他心房怦然跳動,轉目四顧,龍布詩卻已不知走到哪裡去了。
他雙眉一皺,悄然後退,想去尋找他師傅的行蹤,哪知他方才退到樹叢,突聽樹叢中輕輕一笑。
笑聲在這島上,當真比雷鳴獸吼還要震人心絃,比鳳嘯龍吟還要珍貴希罕。南宮乎心頭一震,霍然轉身,只見風漫天斜斜倚在一株巨樹下,他衣衫神情,俱己狼狽憔悴不堪,顯見已不知受過多少日子的折磨,頷下的虯髯,也變得亂草般令人不快,但是,他的那一隻未被眼罩遮蓋的眼睛,卻仍散發著逼人的光彩,鋒利得一眼便能看人你心底深處。
南宮平心頭一陣堵塞,他忽然發覺他終是還不能麻木自己的情感。他緩緩俯下身子,哽咽道:“前輩,為著我們,你受了苦了。”
風漫無微微一笑,緩緩道:“受苦?……”他笑容裡突地充滿了尖銳的譏諷,接道:“受些苦反而好,這些痛苦,已將我快要麻木的情感刺得復活了,這些痛苦,刺得我終於生出反抗的勇氣!”
他彷彿在喃喃,但忽然間,他目光又變得利劍般敏銳。
他一把抓著南宮平的臂膀,興奮他說道:“孩子你看,那邊那些老人,你可看得出他們有什麼異樣麼?南宮平覺察出他語聲中的興奮,也想起那些老人目光中的神秘之色,剎那間,他心頭也怦然跳動起來,脫口道:“你們要……”
風漫天頷首道:“不錯!我已偷偷地扇動起他們的怒火和野心,今天,就在今天,這島上立刻就要有一場好戲,不是住在山窟裡的那群瘋子立刻滾到地獄裡去,便是我們死!就算死,也要比這樣不死不活地活下去好得多,是麼?”
南宮平贊同地點了點頭,立刻便又想起一事:“船呢?這裡有沒有船……”
風漫天道:“船!要船做什麼?”
南宮平怔了一怔,道:“沒有船,怎能回去,難道有誰能插翅飛越這萬丈汪洋不成?”
風漫天曬然一笑,冷冷地道:“回去?誰說要回去?”
南宮平又是一愕,只聽風漫天長嘆一聲,道:“你可曾想過,若是讓這些怪異的老人一起回到中原,那麼武林中將會惹起怎樣的風波?”南宮平默然垂下頭去,他實在連想也個敢去想。
風漫天展顏一笑,振衣而起,他鐵柺已失,此刻支著一技短杖,笑道:“先去飲酒,靜觀好戲。”
南宮平道:“前輩……”
風漫天道:“你的心事,我已知道,只可惜無舟無船,你也無法回去的。”短杖一點,飄然出林。
南宮平木立在巨樹的濃蔭下,心事有如潮水一般突地湧起。過了半晌,突聽顰鼓之聲又起,五個麻衣黃冠的老人,並肩前行,後面跟著五個半人半獸的侍者,十條金毛閃閃的手臂,高高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