眶卻澀澀的,滾燙的液體混著雨水落下。
慕爾登額扯出一個傻兮兮的笑容,餘光瞥到一個撐傘的身影慢慢走近他們。她的目光瞬間被來人吸住。
胤祥轉過頭看向身後,看到來人的臉時,也是一驚:“四哥?”
胤禛朝他點點頭,看了一眼旁邊瞪大了眼睛的慕爾登額,經過他們身側,到靈前為章佳氏上了三炷香。靜立了會兒,才走到胤祥面前,傘舉過他們二人的頭頂,眉頭深鎖。
“嘉泠她們在皇瑪瑪那兒很好,額娘和宜母妃陪著。”
想到兩個幼妹,胤祥的臉上現出溫柔之色:“謝謝四哥。”
胤禛嘆氣道:“何時跟我這般生分了?皇阿瑪已經決定,待喪儀畢,嘉泠要搬到宜母妃那兒去——”
話未說完,慕爾登額已經搶白道:“為何要搬到宜妃娘娘那兒去?在永和宮住得好好地。怎麼能把八格格和十格格兩姐妹分開?”
她頓了頓,看向胤祥,心裡的難過又添了幾分,剛剛喪母,又要面臨兄妹分離,這樣的打擊,他如何面對?
“這是皇阿瑪定的。”胤禛皺皺眉,他也不明為何要把姐妹二人分開,想來是德妃或是宜妃都無法同時多照顧三個孩子吧。
胤祥低著頭,沒有說話。手指暗自捏的發白。慕爾登額不忍,撫上他的肩,勸慰道:“其實翊坤宮也不錯的,宜妃娘娘沒有女兒,八格格又乖巧懂事,自然會討娘娘喜歡。雖然離永和宮遠了些,都是宮裡,還是能常常在一起的。”
胤禛見他依舊沉默,緊抿著唇,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淋透,雨水順著頭上和身上流淌,心中雖明白他的哀慟,卻也為他這般作踐自己而痛心,忍不住訓道:“你這是做給皇阿瑪看嗎?皇阿瑪罰你自然是為你好,是你自己不爭氣,竟然在書房睡著了,皇阿瑪向來對咱們要求嚴格,對你更加寄以厚望。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嗎?”
胤祥一下下咬著發白的下唇,抹掉臉上的水跡,倏地起身吼道:“對,我是沒資格恨他,我在恨我自己,恨自己沒用,若不是貪睡挨罰,也不會來不及見額娘最後一面。可是四哥我倒要問問你,現在那個最該出現的人他在哪裡?他在暢春園不知道摟著哪個女人——”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慕爾登額來不及阻止,胤祥已經倒在雨地上,他雙手撐著地面,攥緊的右手,一拳拳砸在地上。
悲憤的,壓抑的,傷痛的淚水伴著從心底發出的嘶喊噴薄而出,在這風雨交加的子夜時分,平添了一份淒涼與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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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握著傘把的手更緊,心中很是懊悔適才自己出手,可是這也是為他好,萬一讓哪個有心人聽到傳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想著,他欲阻止胤祥再這樣自我輕賤,慕爾登額忙攔在他們中間,輕聲道:“四阿哥若是真為了十三阿哥好,就讓他痛快地哭一場吧。”
她轉身跪在胤祥面前,抱住他發抖的身子,“四阿哥說的對,皇上會罰你,是為你痛心,是器重你。你怎能誤解他?想你日日奔波於暢春園和宮裡,衣不解帶地照顧娘娘,長伴於前,我想皇上定是欣慰他親自教匯出的皇子孝行可嘉。
而看到你在書房睡著,他的心中也定會心疼的,可是他並不能因為你的孝心而免去對你的責罰。愛之深,責之切,罰並不是不愛,不罰,才是驕縱你,害你。”
她的叮嚀軟語一句句一聲聲響在胤祥的耳邊,他終是不再以傷害自己來發洩心中的憤懣,無力地回抱住她柔軟的身子,澀澀地說道:“你說的我的都懂,可我不是為我自己,我只是為我額娘痛心,為她不值。”
慕爾登額輕輕搖了頭:“娘娘內心明澈,值不值得,自然能想得通透。娘娘本就不是在意這些的人,她的心裡,只有你們,只希望你們都好好地。十三阿哥,你是娘娘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你有責任照顧好兩個格格和自己,娘娘也會在天上佑護著你們。你,能做到嗎?”
“我會。”胤祥鄭重地點著頭。
胤禛看在眼裡,才發覺平日裡那個最善良平和會照顧別人的十三弟,此時在慕爾登額面前,就如同失去一切依靠的孩童,抓住那棵他認為最堅韌的稻草牢牢不放。
而那個白日裡還曾哭著問自己的小女孩,也彷彿一夜之間明白了許多,甚至張開自己稚嫩的手臂像慈母一般去寬慰胤祥。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時而天真純潔如一般的女孩無異,時而卻又好似比誰看的都通透,這樣的人兒,會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接觸,去開啟那顆謎一般的心房。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