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呃,”斐念猛地推開面前的遮擋物,從腥臭的液體中坐起身來。
他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尊青銅棺中,原以為的液體卻是宛如實質的黑霧,當棺蓋推開的那一刻,霧氣也隨著光照的湧入快速散去,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只是那股臭味仍聚在他鼻腔中久久不散。
“大人,您醒了。”
斐念循聲望去,只見一名渾身被黑袍籠罩的人正低頭向他致意。
這人就是守墓人,他意識到。
四周只有幾根火把在燃燒,昏暗的光線映照出了此地的輪廓。看上去乃是一個地穴,不過比起天然石窟,這裡的牆壁能看到刀削斧鑿過的痕跡,顯然刻意打理過。
“這是某座青銅遺蹟吧?我有沒有離開惠陽城?”
“很遺憾,只能說您還在柳州,”守墓人的嗓音十分沙啞,根據聲音推斷,年歲估計在半百以上。“此處離惠陽城有九十多里,如果乘快馬趕回去需要一天半時間。”
居然相隔這麼遠!
斐念不免有些驚訝——這法器的效果著實強大,居然能瞬息將人帶到百里之外。
他只知道此器可以逃生,但親自體驗還是頭一回。
對了,自己好像還被傾聽者的飛刃刺穿了來著。
斐念摸了摸胸口,衣服上的破洞證明那裡確實被利刃穿透過,傷勢卻不見蹤影。
“靈魂若不在,您的軀體便是積,對於黑霧來說,想要補上積的破損再簡單不過。”守墓人主動解釋道。
這話聽著有些奇怪,甚至讓人不悅——畢竟積是死物,而他還活著,哪怕靈魂暫時休眠,身體也不該是死物才對。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用詞的時候。
“我必須立刻回惠陽城。”斐念說道,“這兒有馬嗎?”
“當然沒有。”對方搖頭,“不過我們可以為您安排。從遺蹟出去後一路往東,不出五里就有一座鄉鎮,那裡可以借到馬匹。”
“你是方士?”
“六品問道。”
“啟國境內,像這樣能用的青銅遺蹟……還有多少座?”
“這個問題我並不知曉,只能肯定一點,所有被發現的遺蹟,都無法再作為「靈魂驛站」使用。我在此處駐守三十四年,您是第一個使用它的人。”
“所以你既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為何會來到這裡。”
“那不是守墓人該詢問的事情,我的職責就是招呼好每一位抵達驛站的客人——能得到秘法銅丸的人,必定有其不凡之處。”
一個人在洞窟中守衛這麼多年……卻依舊錶現得任勞任怨、忠心耿耿,看來七星的秘密遠比他想象得要多。
斐念翻身邁出青銅棺,忽然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衝上腦海!他猛地捂住額頭,跌跌撞撞走出兩步,就在即將摔倒之際,守墓人趕過來及時扶住了他。
在劇痛之中,腦海裡回閃過一些朦朧的畫面,而它們彷彿也在自己被黑暗吞噬後出現過——
四周是黑色高牆。
天空遍佈裂紋。
而腳下的土地僅餘方寸,無處立身。
他原以為那是被淵鬼擠壓時產生的錯覺,但如今復現時,又覺得似乎並不是那麼一回事。
“大人,這是使用銅丸的後遺症,過兩天自會消失。”守墓人安慰道。
“我……似乎看到了一些東西。”斐念搖搖頭,站穩身子。
“如果是幻象的話,很正常——畢竟您用的東西涉及本源力量,難免會對意識產生影響,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斐念等疼痛暫緩後正待離開,守墓人又叫住他,將一個木盒遞到他面前。
他開啟木盒,發現裡面放著的竟是另一枚銅丸。
“這……”
“有備無患,不是嗎?”
斐念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捏起銅丸,放進了自己的袖囊中。他知道這玩意用多了不是什麼好事,但死了的話一切都無從談起,兩害相權取其輕,拒絕逃生底牌並非明智之舉。
守墓人似乎早就猜到他會收下,輕聲笑了笑——那笑聲宛若毒蛇吐信一般,“至於使用它時需要注意的事項,大人您應該還記得,我就不再提醒了。”
“我當然記得。”斐念皺起眉頭,冷聲回道。隨後他推開青銅門,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通向地面的甬道中。
銅門緩緩關上後,搖曳的火把頓時挨個熄滅,黑暗快速回湧,將洞穴一截截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