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右路軍也傳來捷報。
徐三重的部隊在安申西北邊一百二十餘里的地方,攔腰截斷了一支想要與主力中軍匯合的崖州部隊。
徐遊擊命一支千人部隊乘坐快舟直插入這支軍隊的側方,與正面進攻的部隊行成夾擊之勢。見側翼被包,又無營地工事可依仗,崖州軍幾乎沒堅持多久就演變成了潰逃。徐指揮隨即率軍掩殺,一路追擊五十里,殲滅敵人三千餘人,俘虜二千五,這才收隊返回安申城。
由於是移動作戰,雖沒能像寧婉君那樣取得定點全殲的效果,但崖州軍損失過半,又被一路像趕鴨子般殺散,基本已可視為建制消除,不大可能再威脅到申州城鎮了。
……
返回金霞的路上,乾見到了大批運送人員的平板冰船,它們首位相連,幾乎一眼看不到盡頭。
而船上之人一臉麻木的坐在草蓆上,被凍得渾身發抖,顯然不像是尋常旅客。
可要說他們是犯人吧……每艘船上都搭著好幾百人,估算下足有上萬之多,除非是嚴刑酷法,申州一地裡哪能出這麼多犯人?
他略有不忍的找上千言,詢問這些人所犯何事,得到的答案卻讓他目瞪口呆。
“你問他們啊……都是前線送回來的俘虜啊。”千言攤手道。
“俘虜?樞密府軍隊的?”
“不然呢?也沒有其他人進犯申州了吧。”千言聳聳肩——別人或許會在意羽衣的身份,她卻完全不放在心上。百年下來,像乾這種水平的她見過許多,其中既有人是她的朋友,也有人是她的仇敵。
但現在,只有她還活著。
“你勸阻樞密府失敗的那一刻,金霞城就展開了對敵人的反擊。以那位三公主的性子,能忍到對方越過邊界線已經很不容易了。”她望著河道上的平板船說道,“順帶一提,這些船原本都是用來運送海鮮食物的,運人並非方家的主業。但聽說前線樞密府敗得太快,被俘虜者眾多,已經無法正常安置,所以只能先緊急呼叫冰船把他們運回金霞了。”
戰鬥已經開始。
敗得太快。
全是俘虜。
三條資訊輪番在乾腦海裡晃動,讓他一時間竟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好。
或者兩者皆有之。
難過的是他的最後嘗試仍以失敗而告終,想必許多人都會因這場本沒有必要爆發的戰爭而喪失性命。而高興的部分則在於俘虜極多,意味著戰死者會相應減少,總體損失不至於那麼慘重。
只是他為樞密府奮鬥了半輩子,如今卻要因為樞密府軍隊敗得太快而感到高興,這種極為矛盾的感覺讓乾也一時難以有點適應。正是這種複雜情緒的輪流衝擊之下,又讓他忍不住產生了一種新的迷惑。
自己所看的一切都是真的麼?
樞密府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堪一擊了?
還有之前也是……眼前這名看似尚未成年的小姑娘,手持一把方方正正的法器武器,就將追擊自己的方士逐個擊斃。其中有一個還是艮術師,死前已經用岩土包裹身軀,可下場卻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乾捫心自問,即便自己是追擊者,也不可能避開這種肉眼無法察覺到的攻擊。哪怕不至於一擊斃命,但想要反制卻無從談起。
至於那法器是什麼,他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詢問過。
因為乾清楚這絕不單單是一件法器的問題。
——它背後涉及到更高深的術法原理。
如果他想不出有那類方術能實現這樣的效果,就證明樞密府缺失的相關知識不止是一星半點,很可能是整整一大片分支。
這一結論讓乾苦澀難言。
畢竟在短短半年之前,樞密府核心成員皆認為京畿總府是啟國最強大、也是最先進的力量。相較於官府,他們對人才的招攬更為靈活,相比於世家,他們的理念更能打動人心,而與這兩者的鬥爭結果也證明了此點。朝廷自萬景樓一戰後再無反抗之力,世家中的感氣者更是紛紛倒戈,成為樞密府的中堅力量。
那時候大家都躊躇滿志,想著能建立起一個超越永朝的新興王朝,沒想到半年之後,他們就成了落後的那一方。
樞密府對朝廷和世家所做的一切,如今彷彿在樞密府自己身上重新上演。
這種巨大落差要說沒有一絲一毫失落是不可能的。
無言許久以後,乾才再次開口道,“金霞城會怎麼對待這些俘虜?”
“按事務局以往的做法,估計是看他們自己怎麼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