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艘大船停泊在黑暗的碼頭上——她就跑到外面,趁邁可還沒來得及開啟車門,用全身的力量把門頂住。
13瓦特感冒了(12)
雨水在她腳畔形成半軟的泥濘,冰冷的雨滴落下彷彿就硬化了——打在她裸露的脖子上有刺痛感;她彎下腰,透過搖下的窗戶跟他說話。
他立刻要吻她。她試著只輕啄一下他的面頰,但他扳過她的臉,硬把舌頭伸進她嘴裡。再一次,她眼前出現他公寓裡陳俗的臥室佈置:他床頭上一幅海報尺寸的複製畫——保羅·克利的《水手辛巴達》。她猜這就是他的自我形象:多彩多姿的冒險家,又能敏銳地感受歐洲之美。
海倫掙開他,發覺冷雨溼透了她的襯衫。
“我們不能就這樣停止,”他淒涼地說。海倫分不清他臉上縱橫的是窗外打進來的雨水,還是眼淚。很令她意外地,他居然剃掉了八字鬍,他的上唇嘟起,有點像孩子發育未完全的小嘴巴——像瓦特的嘴,海倫覺得那長在瓦特身上非常可愛;但卻不是她理想中情人的嘴唇。
“你把你的八字鬍怎麼了?”她問。
“我以為你不喜歡!”他道,“我是為你剃的。”
“可是我喜歡呀!”她邊說邊在冷雨中發抖。
“求求你,進來跟我坐。”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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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她的襯衫黏在冰冷的面板上,燈芯絨的長裙重得像盔甲;她的高統靴在泥濘上打滑。
“我不會帶你到哪兒去的,”他保證道,“就只是坐在這兒,坐車上。我們不能說停就停。”他重複道。
“我們都知道,一定會這樣,”海倫說,“我們都知道這不可能長久。”
邁可把頭靠在閃閃發亮的喇叭環上,但沒有聲音,大別克引擎關掉了。雨水開始固著在車窗上——車身逐漸被冰包覆。
“求你進來,”邁可呻吟道。“要不然我不走,”他忽然強硬起來,“我不怕他。也沒有必要聽他的話。”
“這也是我的意思,”海倫道,“你非走不可。”
“才不要,”邁可道,“我知道你丈夫。他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他們從來沒談過蓋普;這是海倫的禁忌。她不知道邁可是什麼意思。
“他是個小作家。”邁可大膽地說。海倫非常驚訝:就她所知,邁可沒讀過蓋普的作品。有次他告訴她,他從來不讀活著的作家的作品;他宣稱,作家總要死去一段時間,讀者才能從閱讀他的作品當中獲得有價值的觀點。幸好蓋普不知道他這種論調——否則一定更輕視他。現在這也讓海倫對可憐的邁可愈發失望。
“我丈夫是很好的作家。”她低聲道,一陣寒意使她全身劇烈地抽搐,抱在胸前的手臂都彈了開來,她再次用雙手緊緊抱住胸部。
“他不是主流作家,”邁可揚言,“奚金斯說的。你一定也知道系裡面對你丈夫的評價。”
奚金斯海倫倒是知道,是個脾氣古怪、愛惹麻煩的同事,有時笨拙乏味得讓人想睡覺。海倫不覺得奚金斯的看法在系裡有代表性——他無非是跟英文系大多數缺乏安全感的同事一樣,習慣性地跟研究生說其他同事的長短;以這種不足取的方式,博得學生信任。
“我倒不知道系裡評價蓋普,不論評好評壞。”海倫冷靜地道,“他們大多不讀當代作家的作品。”
“讀的人說他是次要作家。”邁可道。
這種競爭的悲情爭取不到海倫的同情,她轉身便要回屋裡去。
“我不要走!”邁可大叫,“我會為了我們向他挑戰!就是現在。他憑什麼要求我們?”
“是我要求你。”海倫道。
他一頭栽在喇叭上,號啕大哭。她走過去,伸手進窗戶拍拍他肩膀。
“我陪你坐一下,”海倫道,“但你一定要答應我離開。我不要他跟孩子看到這種事。”
他答應了。
“車鑰匙給我。”海倫道。他一副受了很大傷害的表情——她竟然不相信他不會硬把她載走——又讓海倫感動起來。她把鑰匙放在長裙有蓋的深口袋裡,繞到乘客座那側,開門進去。他搖上車窗,他們坐著,不相碰觸,四周的窗戶起了霧,車子在一層薄冰裡嘰嘎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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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瓦特感冒了(13)
然後他就完全崩潰了,他告訴她,她對他比整個法國還重要——她當然知道法國對他的重要性。於是她抱著他,心裡卻惶恐著時間過了多久,在這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