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從鄉下到大上海來的吳老太爺,坐在1930年式的雪鐵龍汽車裡,望見車窗外繁華的南京路上,微風吹起了坐在黃包車上的一位妙齡女郎紅色的薄綢旗袍,露出了雪白的大腿,於是心裡條件反射似的猶如在枯井中落下一塊文昌帝君的“萬惡淫為首”的告誡頑石,強烈刺激著他的大腦皮層,頓時感到一片天旋地轉……主要是異性的軀體,當然還有一些吳老太爺看不慣的其他東西,使吳老太爺受了極大刺激,最後竟一命嗚呼了。
在20世紀20年代,劉海粟在上海創辦美術專科學校,首先使用裸體模特兒。此舉在社會上掀起軒然大波,驚動了當時的官府和封建衛道士們,他們對此大加撻伐,罪名是“敗壞風化”。事情越鬧越大,甚至當時的大軍閥、“五省聯師”孫傳芳都親自幹涉。他起初給劉海粟寫信:“……生人模型,東西洋固有此式。唯中國則素重禮教,四千年前,軒轅衣裳而治,即以坦裎裸裼鄙野。道家天地為廬,尚見笑於儒者。禮教賴此僅存,正不得議前賢為拘泥。凡子當以適國性為本,不必徇人捨己,依樣葫蘆。東西各國達者,亦必不以儲存衣冠禮教為非是。模特兒止為西洋畫之一端,是西洋畫之範圍,必不以缺此一端而有所不足。美亦多術矣,去此模特兒,人必不議貴校美術之不完善。亦何必求全召毀,俾淫畫淫劇易於附會,累牘窮辯,不憚煩勞,而不能見諒於全國……”劉海粟沒有屈服,孫傳芳就要派人抓他。後來劉海粟被迫出走,孫傳芳還下了通緝令。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20世紀80年代中期,北京、上海等地的高等藝術院校開始招考裸體模特兒,在社會上激起巨大反響,為此爭論不休。
特別是有一位被錄取的女裸體模特兒在報紙上寫了一篇《從屏風後勇敢地走出去》的文章:“874號!這是在喊我!一道屏風把寬敞的教室一分為二,我被帶到屏風的後頭。我意識到,這道屏風對於我有特定的含義……我從這裡勇敢地走出去……我被錄取了……9月,我被分配到美院的雕塑系。這兒也拉著一道屏風,但今天坐在面前的,是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大學生。那眼神裡,分明閃爍著逼人的探尋和品評的光彩。我本能地辨別著從學生中間傳來的各種聲響,還好,沒有竊竊私語,氣氛莊嚴。我鼓足勇氣走了出去。我漸漸忘記了自己,藝術與現實在我的心裡成了難以區別的一個整體。……”
20世紀80年代後期,南京藝術學院招了一名農村姑娘做裸體模特兒,周圍農民本來不明白“模特兒”是個什麼職業,之後電影《畫魂》在農村放映了,老鄉們都明白了:“原來當模特兒是光了屁股被人畫畫的呀!”於是人們都湧到這個姑娘家像看什麼怪物似的看她,指指戳戳,冷嘲熱諷,最後這個姑娘被逼瘋了。
在此前後,上海還發生了這麼一件事:一個工廠的女工小鬱下夜班後在女更衣室裡梳洗,突然被人從後面攔腰抱住,原來是一個流氓企圖姦汙她。她不顧全身赤裸,拼命和流氓搏鬥,當流氓倉皇逃離時,她又死死抱住流氓的雙腿,大聲呼叫。流氓被抓住了,小鬱勇鬥罪犯的新聞也傳遍全廠,可是有不少人認為她赤身裸體地捉罪犯“有傷風化”,往日幾個親密無間的女友現在都躲著她,車間裡的老師傅們也用異樣的目光睨視她。車間工會主席宋大姐對她說:“小鬱啊,你很勇敢,可是你為什麼不穿好衣服再去抓壞蛋呢?就這樣赤條條地跑出去了,你以後怎麼做人啊?”最使小鬱傷心的是,她的戀愛物件知道了這件事以後,也和她終止了戀愛關係。
當時,全國解放已經30多年了,實行“改革開放”的政策也有七八年了,有很多學者、專家對此不滿,直接或委婉地對這種性神秘觀念進行諷刺或提出批評。1985年末,中央電視臺播出了一部電視小品《穿裙子的維納斯》。大意是一位姑娘在辦公室的案頭放了一座維納斯女神的石膏像,但是男科長卻認為這種裸體雕塑不太雅觀,堅持要用布擋上或是給石膏像穿上衣服。最後,這位姑娘面對維納斯的石膏像感慨萬千地說:“維納斯呀維納斯,你為什麼不穿裙子、再戴上面紗來到我們這古老而又文明的國家呢?”
現在已經進入了21世紀,對裸體的神秘觀念和歷史偏見已大大淡化,開明進步的性正在取代禁錮保守的性,但是“人死了,棺材還沒有抬出去”,在這種情況下,回顧一下崇尚裸體的希臘文化應該對我們有所啟示。書包 網 。 想看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