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她自有一種女性的尊嚴,那是不須說話也能令人體會出來的,就像她此刻搖頭微笑一樣,這輕微的表示,立刻否則了申屠雷的原意。她幾乎認為不需要得到對方的同意,而她自己是可決定自己在這所房內的一切行動。
“他在哪一間房裡呢?”
雪勤默默地翻著眼皮,申屠雷在她這種風度語氣裡,不自然的回頭指了一下,訥訥道:“在……在……”
江雪勤不等他說完,就直接往他手指處走去。
應元三不由大吃了一驚,忙上前一步,紅著臉:“姑娘……那房裡還有……還有……”
雪勤嘴角彎了彎:“沒關係。”
說著仍然姍姍移步,直向那間房子行去,這一來應元三和申屠雷不由都急了。
試想那房子裡還有一個尚雨春,雪勤見到了,豈不要大大的誤會?那可真是糟透了。
可是雪勤的行動,似乎沒有商量的餘地,一路穿堂而入。她用表面的歡笑,掩飾她內心的斷腸,她是一個能經受極大的打擊的人,因為她已經經驗過無數次了。
然而,她確信這一次的打擊,遠比她這一生之中任何一次都來得大,來得突然,她似乎覺得在聽到申居雷的話後,全身的血液,都為之凍結了,腿也軟了!
可是“微笑”,微笑永遠是代表她痛苦一面的,她有理由自己承擔任何的痛苦;而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與憐憫,她就是這麼一個人。
在來到照夕臥病的房門之前,她的腳步放輕了,她的臉上似罩上了一層薄薄的霜,那是蒼白顏色,她那紅如櫻桃似的唇,也微微顫抖了。
申屠雷吃驚地趕上一步:
“姑娘!還有一個尚姑娘也在裡面,她也是來看大哥的病來的。”
雪勤猛地一怔,可是馬上又恢復了原來的神色,也許她認為現在不是吃醋的時候;可是事實上,她並不是一個如此大方的人。
她眼圈一紅,可是她卻偏偏要裝成大方的樣子:
“不要緊!”
接著門被推開了,申屠雷一隻手揭起了簾子,江雪勤慢慢走了進去。隨後是申屠雷和應元三,他們二人臉上帶著無比悽苦之色。
床上的照夕在厚厚的被子裡,出了一身冷汗。當他看見進來的人是江雪勤時,他顯然顫動了一下,真恨不能有個地洞讓自己鑽下去才好。
雪勤驚怔地看著他,這一剎那,她似乎再也無法控制她自己了。
手上的小馬鞭,由她手中掉了下來,她全身籟籟抖著,抖動著嘴唇:
“照夕……”
照夕對著她點了點頭,“雪勤”兩個字差一點衝口而出。可是雪勤身後的應元三,在這一霎時,作了一個顯明的手勢。這手式,令激動的照夕,很快想到了自己的立場,於是只張了一下口,又閉上了!
雪勤也似感覺到自己太激動了,而這種態度,是不應該在一個病人,尤其是一個垂死的病人面前顯露的。
她微微笑了笑,彎腰拾起了地上的鞭了。這時另一個姑娘,正睜著一雙充滿了好奇、羞澀、酸酸的眸子瞧著她。
可是雪勤卻毫不以為意,她甚至明明看見了雨春在一邊坐著,她的目光也不向她瞟一下。
她回過身來,用噙著熱淚的微笑,看著應元三和申屠雷:
“他的臉色……很好……不要緊!”
申屠雷先是一怔,可是立刻他明白了對方深切的涵意,他不得不裝著點頭。
“哦……是的……尤其是這幾天好多了……”
他注意到了,雪勤頭上有一朵素白的緞花,他明白這是為她丈夫帶孝。
對於這個充滿了神秘感情的女人,申屠雷還摸不著頭腦。雪勤這種感情的表達,尤其很難令旁觀者去評論和理解的。雪勤對著他點了點頭,遂轉身出了門,申屠雷知道她有話說,忙跟了出來。
雪勤輕著聲音:
“申屠兄!你看他……還有救麼?”
她說著聲音都抖了,申屠雷內心真是叫不迭的苦,自恨這種辦法,也實在是太毒了一點。看著江雪勤這種樣子,他的眼圈也由不住紅了:
“我看恐怕……恐怕很危險了……”
江雪勤低下了頭,她喃喃自語:“我的命好苦……好苦……”
這聲音幾乎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申屠雷正在聞言感傷自責的當兒,忽見雪勤對著他笑了笑,像是已拋開了方才的愁苦,他心中不禁一動。
“申屠兄!請你不要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