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3 / 4)

小說:一生要做的一件事 作者:卡車

最裡面的水泥板的空隙裡,上學時再去取。

不過教科書背後那搖曳的竹影還是沒逃過父親的眼睛,我手心也逃不掉竹篾片抽打的陣陣揪心的疼痛。最讓我揪心痛的還是那些顏料筆。我原以為那永遠都抬不完的水泥板的堆碼場,突然在一個早晨我去上學時變得空蕩蕩的了,圖畫本和顏料筆早已不知去向。我當時喉嚨管一熱、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

父親有生以來,從沒給過我一分零花錢,買顏料筆的錢是姑媽過年時給的壓歲錢。家境貧寒的姑媽壓歲錢每次只給五角,那時一盒顏料筆要一元多,積攢幾年的壓歲錢才夠買一盒。於是姑媽平時把用完的牙膏管、酒瓶,甚至吃肉留下的豬骨頭積攢在一起,讓我賣給廢品收購店,換錢去買顏料筆。一支鋁皮的牙膏管可賣兩分錢,一公斤豬骨可賣一角錢,可想而知,貧困年代的一支牙膏要用多久?憑券供應的年月吃多久的豬肉才有一公斤骨頭?……

畫家夢就這樣間接地被父親早早地破滅了。

初中三年級時,我不是古文背不了,就是作業沒做,經常留校光顧班主任老師的家,沒想到竟和她丈夫交上了朋友。他還在鄉下當“知青”,時常把在鄉下週圍發生的事寫給報社,報紙登出來後會寄給他稿費,有了稿費的那個月,他在知青屋吃的油鹽錢和點燈用的煤油錢就不愁了。我頭一次聽說寫文章會賺錢,當然興趣很濃。正巧這時遇上學校有位同學勇救落水小孩的事,我寫了出來,寄給了報紙社。班主任的丈夫告訴我,凡是給報社郵寄稿件都不需要貼郵票,由報社統一給郵局付郵費。沒想到世上真有這白賺錢的事。

我寫的稿件並沒有登出來,但又做起了文學夢。

做起文學夢的那學期期末考試,我的數學居然只得了二十多分。領成績通知單那天,我按老規矩自己拿來竹蔑片,躺在板凳上。父親氣憤極了,站起身狠狠地抽打,竹篾片每落下一次,我屁股上就冒出一道血印子。

屁股上的血印子消得很快,文學夢的癮卻越來越濃。夜晚我不敢開燈,打著手電筒躲在被窩裡偷偷地寫小說,寫著寫著電光變弱了、漸漸地熄滅了,我就著窗外反透進來的一點光亮也要寫完最後一個字。

結果,我戴上了厚厚的眼鏡。父親給我配完眼鏡回來那天,一把火燒掉了我所有的文學書籍。

十六歲那年,我剛入高中,在那個大學只有百分之幾的錄取率的年代,父親絕對不再指望我考大學了,他設法讓我進單位做了一名工人。我雖然也沒有考大學的決心和努力,但我有我的文學夢,留念學校生活,極不願意工作。選擇崗位時,我想去車間開機器學技術,父親卻讓我留在辦公室當勤雜工,他說,在辦公室工作容易當幹部。

繼續上學與工作、當技工與勤雜工,都由父親安排,不由我去選擇。

在我工作還不到半年時,父親就得了重病。他整天躺在床上,心裡很煩,動不動就發火、罵人,生病的人都這樣。我在醫院侍候他,很少與他說話。他稍稍安靜後,我偷閒拿出小說稿在一旁修改。父親有時望著我,也許想對我說什麼,可終於什麼也沒有說。

父親的病重,對我的壓力也很大,畢竟我才十六歲,又是四個弟妹中的老大。一天晚上,我沒侍候父親,趁輪換的機會去朋友家玩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回到家裡,萬萬沒想到父親已緊閉著雙眼,直直地躺在了床上。因病重而消瘦,他的眉骨特別凸現,臉更黑了。父親沒有留下一句話,我想,他也許覺得以前已經說得很多、很清楚了。突然覺得父親一下子沒了,我放聲痛哭起來……

還差一天,父親才滿五十歲。

父親去世那天,我意外地收到一份報紙,上面刊登了我的第一篇小說。父親的早逝和伴著悲傷而來的那張報紙,改變了我的人生。

上大學的意願我沒實現,就是父親要我留在辦公室當幹部的想法,也是在我“以工代幹”十二年後,我辭職離開單位前才被聘為幹部。如果說,我覺得有什麼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父親的話,那就是我終於寫出了幾篇散文和小說,還領到了一個作家協會的會員證。

我的人生體驗告訴我,父親“望子成龍”的教育未必對,也未必錯,因為人生不可能再試一次,只是一直以來,“父親”這個名詞和人物對我來說,比一般的人都算是比較模糊的概念:我一生和父親相處的時間只有短短的八年,並且已是二十八年前的事,而直到現在,我自己也沒做過父親。是不是我不願擔負這個責任?!也不知會不會是終身的遺憾?!現在我卻很想 “父親”這種概念清晰而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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