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並沒有多少女人能真的忍心這樣打自己兒子的腿,他不認錯,她也不停手,一直打到傷痕累累,甚至當我出紅顏樓的時候,發現他的腿已經落下了一些舊傷。
我扶著他的膝蓋,說道:“我知道你的腿被打傷了很多次,但這麼多年了,也該養好了吧。”
這一回,他沉默了下來。
低垂的眼睛在周圍滿滿的燈火下顯得有一時的黯淡,再抬起看向我的時候,平靜無波,也漆黑無光:“那一年,父親走了。”
“……”
一聽到這句話,我原本有些緊繃的身體垮了下來。
我想,我可能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做一個徹徹底底的壞人,因為我硬不起心腸。
雖然無數次的哭過,甚至在許多個夜裡,夢裡,恨得咬牙切齒,但只是證實他已經過世的訊息,還是讓我痛徹心扉。
而眼前這個人,是和我有著同樣血脈的人。
不管我對他如何,他對我如何,但在有的時候,也許天地間,只有我和他才是唯一相通的。
想到這裡,原本的戒備也放下,我扶著他的膝蓋,微微有些哽咽。
一隻微涼的手慢慢的,溫柔的撫上了我的手背。
他俯下身湊到我的耳邊,用溫柔得幾乎不真實的聲音,低聲道——
“我也知道,你居然嫁人了。”
“……!”
我的心一顫,急忙抬起頭來。
他就這麼看著我,近在咫尺的眼睛裡映著我之外,就再沒有別的東西,那種無光的漆黑讓我感到心悸,正想要推開,他輕撫著我手背的手卻一下子扣緊了我,手上的力量幾乎要捏碎我的指骨,可他的聲音,和他的眼神,卻還是那麼的溫柔。
“你嫁人了……”
被他的手這麼觸碰著,那種來自他的涼意從他的指尖染上了我的肌膚,很快遍及全身,有一種被噩夢蔓延,吞噬的感覺。
我的喉嚨哽了一下:“那又如何?”
“……”
“我離開紅顏樓的結局是什麼你很清楚?況且現在,我又嫁了。我的丈夫就在第一層塔。”
他盯著我:“不一樣。”
我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還是很平靜,但我分明從裡面聽出了一絲刀鋒般的狠厲。
這時,我也慢慢的站了起身,一用力將手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肌膚上已經留下了刀刻一般的痕跡,我低頭看了一眼,淡淡的用拇指抹過去,然後說道:“顏輕塵,當初那個書生有沒有把我的話傳回來。”
“有,每個字都清清楚楚。”
“那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嗎?”
他抬起頭看著我。
身後的燭火將我的影子濃濃的灑在地上,也覆住了他的眼神,我看不清這一刻他的眼睛裡是如何的神情,只是在一刻的沉默之後,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絲近乎孩童一般天真的笑意,然後將輪椅往前推了兩步,又一次停在我面前,伸手捧起我的手,輕撫著剛剛被他弄出來的紅痕。
他溫柔的撫摩著,和小時候我照顧他一樣,還輕輕的吹了一下。
我的手在他的掌心裡,雖然極力的控制,卻還是有些控制不住的輕顫了一下。
他微笑著抬起頭來看著我:“姐姐說過的話,不好的,我都忘了。”
“……”
“我只記得好的。”
“……”
“我只記得,姐姐說過,會一輩子陪著我。”
“……”
“我只覺得,這一句。”
看著那雙近在咫尺的漆黑的眼睛,不管周圍多少的燭火搖曳,如同這一刻我的心緒經歷的狂風巨浪,可他的眼睛始終漆黑,甚至連一點光都沒有,唯一的一點靈動,就是映著近在咫尺的我的影子。
纖細,弱小,被完完全全的映在那雙眼瞳裡。
好像,被他困在裡面。
那種窒息感,又一次襲來,我只覺得呼吸都無法繼續。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了一個堅定的聲音——
“她要一輩子陪著的人,是我。”
我的手一顫,下意識的想要抽回來,卻被他也是下意識的握緊了,我一回頭,就看到在樓梯處,裴元修正站在那裡,平靜的看著我們。
“元修!”
我急忙叫他,他也立刻起步走了過來,一路上他目不斜視,好像完全沒有看到周圍的那些畫,徑直走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