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念深也上了馬,周圍所有的人都已經整裝待發,裴元灝這才策馬慢慢的踱到了隊伍的最前面,看著前面的那一片密林,不過——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目光好像看向了更遠的地方,只是一時間有些難以分辨,過了好一會兒,他慢慢的抬起手,輕輕一揮——
“春獵開始!”
皇帝一聲令下,一馬當先衝了出去,隨後的隊伍也跟著他往密林中衝去,身後揚起了漫天的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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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入春,野獸們經過一個冬天的蟄伏,都紛紛開始出來活動,或嬉耍,或捕獵,林中的草地鬱鬱蔥蔥,冒出新芽的樹枝微微低垂,間或掃過人的肩膀,露水低落下來,帶來一片清涼的感覺。
春獵隊伍的到來,打破了這裡的寧靜。
按照慣例,專門有一隊小太監頭戴假的鹿皮套子,在林中驅趕鹿群,誘使那些躲在灌木叢中的小動物們跑出來。不一會兒就看到一群麂子從前面的灌木叢中跳躍著跑了出來,頓時,春獵的隊伍一個個都興奮了起來,急忙搭箭上弓,對著那群麂子衝了過去。
裴元灝這時也放開了韁繩,拉開弓弦,對準那群麂子裡最為肥壯的一頭,猛地一鬆手——
只聽嗖的一聲響,長箭離弦而去,如同一道流星,就看見那頭麂子發出一聲慘烈的長鳴,脖子上血花蹦出,頓時便癱倒下來。
周圍的人立刻歡呼起來:“皇上好箭法!”
“真是百發百中啊!”
“皇上萬歲!”
我在旁邊,倒是看得心裡一震。
這些年來,我也隨著他走南闖北,到過不少地方,經歷過不少刀光劍影,但想來他是動腦筋的時候多,動手的時候少,卻沒想到,他還真的練了一手好箭法。
若是在太平盛世,一手好箭法是春獵獵場上博得喝彩的好手法;但若在亂世——
裴元灝策馬過去,看了看地上那頭麂子,只是淡淡一笑,轉頭道:“今日,大家都好好的幹。朕會論獵物行賞!”
他這話一出,眾人立刻歡呼了起來,急忙四散開去,連小念深也興奮的拿著小弓箭策馬往林子裡飛跑,常晴遞了個眼色,身後立刻有兩個小太監追隨了上去。
她轉身對我道:“你身體不好,若不行就先回去歇著。”
“微臣知道了。”
她點點頭,便也趕著馬往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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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騎著馬跟著一頭扎進了林中,但要說春獵——我不做人的獵物就已經很好了,這裡原本也不是我應該來的戰場。跑了沒一會兒就覺得身體痠軟,大腿內側磨著馬鞍發疼,正好聽著前面似有水聲,便勒住韁繩,小心的翻身下來,慢慢的走了過去。
春天的林中,草長鶯飛,正是好的氣候。
牽著馬走過去,果然在林子中央,一道不小的河流貫穿而過,河水清澈見底,映著太陽反射出粼粼波光,我牽著馬走到河邊,就感覺到一股清新的水汽迎面撲來。
騎了半天馬,也出了一點汗,我掬了一捧水輕輕的澆在臉上,清涼的感覺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用衣袖輕輕的擦著臉,馬兒也正依著我身邊低頭飲水,林子裡似乎還有哨聲和箭矢飛射的聲音,但在這裡,卻只剩下一片寧靜,風吹過草地,河水叮咚,趟過河床下圓滾滾的卵石流向遠方,沿著這條波光粼粼的河流往遠處看去,河水流下了深深的河谷裡,激起了大片水霧,陽光正盛,水霧中隱隱反射出七彩的光環。
眼前的這番景色,真的是美不勝收。
只是,再美好的景色如今也無法讓我沉醉,看著河對岸,那遼闊的,近乎看不到邊際的大地,上面還有許多的鹿、野兔、獐子在奔跑跳躍著。
人為萬靈之長,偏偏自築圍牆,將人與己困住,尚不如這些禽獸,可以自由的活著。
那個一直蟄伏在心中的念頭一旦冒出來,就比春天地底的種子更加奮力而瘋狂的往上生長著,我握著韁繩的手微微的一緊,繩子上的毛刺也扎著掌心的面板,微微的發疼。
但下一刻,一陣風吹來,臉上殘留的水漬立刻變得冰涼,讓人清醒了過來。
隨著風來的,還有一陣馬蹄聲。
我不由的在心裡淡淡的笑了一聲——那兩個人倒真是盡忠職守,不過也對,皇帝的命令,又有誰敢不聽?
這樣想著,我淡淡的轉過頭,就看見一匹高大黝黑的駿馬從林中的陰翳裡慢慢的走了出來,在陽光下,那馬一身漆黑的皮毛油黑髮亮,四蹄卻是雪白的,彷彿踏著雪地而來。
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