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過,裴元修會跟我說這些,甚至也沒有想過,他也有熬不過來的時候。也許在我的眼裡,他永遠就是那個纖塵不染,風姿絕世的太子,永遠是在內藏閣裡安靜的翻看著卷宗的謫仙般的男子,而現在,他落下了凡塵,卻仍舊保持著他的平和與淡然,只是,依稀能看到一些舊傷。
我輕輕道:“那你是怎麼……”
我的話沒有問完,因為他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顯出了幾分意外的沮喪,還輕嘆了一聲,彷彿我問出這個問題,都是一種不應該。
我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看著他。
沉默了一會兒,他笑了一下:“將來再說吧。”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到底有什麼不對,但既然他這麼說,也只能點頭。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馬車還在不停的往前,似乎走過了很多地方,終於停了下來,他撩起簾子往外一看:“到了。”
等他把我從馬車上抱下去,這條不算大的小巷子前後都已經佈置了侍衛,人雖然不多,但看得出各個都是精英人選,附近也有些百姓隱隱聽到這邊的響動,紛紛過來探頭探腦的看著,裴元修也沒有理睬,只抱著我小心的走到門口。
另一邊,平兒也跳下了馬車,臉色蒼白的走過來。
眼前是一間普通的民居,木門上還貼著發白的財神爺,兩邊過年時貼上的對聯也還在,他傻傻的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切,整個人都在發抖。
裴元修慢慢的將我放下來,我一邊用頭巾攏著自己的臉龐,一邊走到平兒面前伸手扶著他的肩膀:“平兒,你沒事吧?”
他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臉色蒼白得嚇人。
“青姨,”聲音幾乎也帶著哭腔:“如果,如果我爹真的在裡面,怎麼辦?”
“……”
“我,我不知道該不該進去。萬一是真的,我娘怎麼辦?妹妹怎麼辦?”
“……”
“青姨,我是不是在做夢呀?我沒有過江對不對?”
眼看著他幾乎要哭出來了,我說不出話來,只能伸手抱著他,眼角也微微的發紅。
我明白他的感受,邁出這一步也許就是自己所有信仰,所有生活的天崩地裂,去面對這一切,需要太大的勇氣,而他還那麼小。
我輕輕道:“不要害怕。不管怎麼樣,青姨還在這裡。”
“……嗯。”
他輕輕點了下頭,而就在這時,裡面已經傳來了腳步聲,一個女人懶散不悅的聲音道:“外面怎麼這麼吵?誰在老孃的門口撒野?”
話音一落,門已經開啟了。
一個二十來歲,濃妝豔抹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靠在門口,面色不虞的看著我們,又看到我們身後的馬車,道:“你們是誰?在我門口做什麼?”
一看到她,平兒在我懷裡已經僵住了。
我還勉強用圍巾遮著臉,但看到一個女人走出來,心裡也隱隱有些不安,便說道:“請問這裡,有沒有一位叫顧七的人?”
“顧七?”那女人一聽,臉上立刻露出了不悅的神情,又上下打量著我,看到我用頭巾攏著臉,便冷笑道:“幹什麼?你們是誰?可別告訴我,你是那個死鬼的黃臉婆,怎麼,來找老孃拼命來的?”
我一聽,心沉了下去。
平兒這個時候突然大聲說道:“你憑什麼罵我娘!”
“喔唷,罵你娘又怎麼了?”那個女人妖妖的靠在門上,身材畢露的曲線顯得十分風騷:“是你娘沒本事,不然你爹能找著機會就過江來老孃這裡?哼。”
平兒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握著拳頭氣喘呼呼的看著她,突然他朝裡面衝進去,大聲喊著:“爹!爹你出來!你出來!”
那個女人一皺眉頭,立刻伸手攔著他,罵道:“你幹什麼你?!”
“爹,你出來!我是平兒,爹你出來見我!”
“給老孃閉嘴,出去!”
平兒硬要往裡衝,那個女人也不客氣,兩個人糾纏起來,不一會兒那個女人已經搞得鬢髮散亂,一生氣索性一用力將平兒推得摔倒在地,指著罵道:“真是個下賤種子,赤眉白眼的往老孃房裡衝什麼衝?信不信老孃——
她一邊說一邊揚起手,似乎要打人,我已經走上前攔在平兒面前看著她。
那女人被我的目光看得哽了一下,放下了手,那句話也嚥了下去,又說道:“告訴你,你爹那個死鬼沒來。哼,年前他就說要來,帶銀子給老孃養胎,等了他一年都沒見,孩子我也沒要